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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老爷子妻子去世后,来说媒的也不少。他见老孙姑妈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便也抱定终生不娶的想法,一心将两个孩子拉扯大。
两户人家仅一渠之隔,平时低语可闻,晨影可见。岁月变迁,旧房子拆了造,造了又拆,却始终还是在老地方,不曾分开过。
“父母苦逼那会,月莲找过我好几次,说不如我们私奔吧。”老爷子抽了张面巾纸,擤了擤眼泪和鼻涕,“可我放不下父母,没同意,现在想想……”
老爷子长叹一声,似有无限悔意。
过了好一会,才又继续道:“十来年前,我儿子和女儿就劝我,说这个地方环境越来越差,灰尘漫天,不如到市区去住。我都一口无辞地拒绝了。我想,只要月莲还在这边,我哪也不去,多看一眼是一眼。等哪天我先走了,没得看了,再作另一世的打算。”
老爷子一番话,直说得我鼻子发酸,泪眼朦胧。我和老婆都是彼此的初恋,从相识相恋到成家有了晶晶,一直都很顺,不曾有什么波折。也许正因为如此,从来没想过哪天会看不见对方。
现在被老爷子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得黯然,前思后想之下,竟真的找不到破解的办法。也许只能且行且珍惜,临了再作临了的打算。
蓦地,我突然又想起邱葵来,心中立时涌起无限的感伤。
好一会,我们都没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各想各的心事。
这时,蓝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碗很稀的红薯淀粉糊。
我抬起表看了看,竟已经六点半了。
“周医生就在这随便吃点吧。”蓝姐笑着说。
我摆摆手道:“不了。”
蓝姐也没坚持,只笑着点点头:“那你们坐会,我给阿姨吃饭去。”
老爷子叫住她,伸手道:“我来喂月莲吧。”
蓝姐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将碗递了过来。
老爷子接过碗,站起身,便朝卧室走去。
我第一次来时老孙姑妈睡着了,这第二次来不去打个照面,不免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我也起身,跟着老爷子进了卧室。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脸形瘦削的七十来岁女人,面色和善,眉目之间仍残存即使年轻女人也少有的柔媚之色。
这就是老孙的姑妈,那位年轻时性如烈火,一心帮衬意中郞,却最终为情所伤的孙月莲了。
桔黄色灯光照在她脸上,泛出柔媚的光泽来,完全不像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婆,更不像是中风后的病人。盖在她胸口的被子轻轻起伏,鼻息匀称,像是沉沉睡着了。
看她眼角却隐隐有泪痕之迹,洁白的枕巾湿了一大片。不知道她是听到了老爷子刚才的那番话,还是梦中遇见了伤心事。
“月莲……月莲……”老爷子端着碗,低声唤道。
我心中长叹一声,悄悄地退了出来,随手带上卧室门。跟蓝姐打过招呼,我出门来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滚滚红尘,为情痴狂的人中,孙月莲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说来也怪,千百年来,明知“欢乐趣,离别苦”,却仍是识不透、勘不破,如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一个个甘做那深陷其中的“痴儿女”。
转念一想,又何必识透勘破呢,爱过哭过怨过恨过伤过,才不枉来此一世,活此一生。
一路上,不知怎地,我的泪腺像是功能失控了一般,不断的往外分泌着眼泪,面巾纸用了一张又一张,张张湿透,却仍是阻止不住眼泪往下流。
也许是以为碰到了个神经病,女司机吓得一声不敢吭,下车时,连零头都没开口要,便脚踩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家,老婆一见着我就厉声问道:“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等你吃饭到现在,饭菜早凉了。打电话,手机还关机。”
我摸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了。我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上前紧紧地抱住老婆,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柔声道:“老婆,我爱你!”
老婆余怒未消,说道:“别岔开话题,这都几点了,晚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这么冷的天,饭菜都快结冰了。”
我没说话,只轻轻地张嘴咬住她的耳垂。
老婆头往外一缩,有些吃惊地问:“你这眼睛怎么肿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会是哭了吧?”
我扳过老婆的脸,直接将嘴贴在她的双唇上。一时间,老婆说不了话,“吚唔”成声,只得用手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胸口,几下之后,便慢慢停住了。
我将老婆一把抱起,她惊呼:“你发什么神经啦?”我也不理她,直接抱进卧室,把她扔在柔软的席梦思上。
一时间,春意满屋,只听老婆娇喘连连的呻吟声。
温存过后我抱着老婆洗完澡,又将凉透了的饭菜热了热,才坐在桌边吃起名副其实的晚饭来。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老婆面色艳若桃花,嗔道。
我幽幽长叹一声,将老爷子和老孙姑妈的事跟她说了遍。
老婆听完,也是好久没说话。
“叫我说,问题还是出在宫老爷子身上。”好一会,老婆才说道,“他至少有两错。一错在为父母所逼,没坚持自己的意见;二错在当初没跟老孙姑妈私奔。”
“这倒也不能说是他的错。”我说道,“父母以死相逼,他又能怎么办呢?”
老婆笑了笑,说道:“这天底下最好哄的,恐怕就是自己的父母了。就算先前心肠硬成铁,架不住三言两语的好话,也会慢慢软下来了。都是希望儿女日子好过,只要留有余地,不伤透老人的心,以后总能挽回。”
老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两错还只是小错。宫老爷子还有个大错。”
“什么大错?”我有些好奇,问道。
“他老婆死掉后,应该再去把老孙姑妈娶回来的。”
“也有人保媒牵线,无奈老孙姑妈坚辞不肯,说要一点清心向古佛。老爷子即使自己有这个想法,女方不答应,他也没辙。”我为宫老爷子辩解道。
老婆替我夹了块建文托朋友带过来的生付,慢慢说道:“你也说了老孙姑妈性如烈火,她已经伤了一次,怎么可能会轻易就范。这就要宫老爷子慢慢去磨,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三次不成再四次,总要功成的一天吧。如果不是心中还有这个情郎,恐怕老孙姑妈也不会一直呆在原地,不肯搬家吧。”
我呆了呆,竟觉得老婆的话颇有几分道理。想起那湿了一片的枕巾,会不会就是听到老爷子的一番自白后,老孙姑妈悲从中来,以致“泪湿青衫袖”?如果这样,那恐怕真如老婆所说,老孙姑妈心中,一直不曾舍去这个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