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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的三百骑兵也个个勇气百倍,像一群猛虎似的跟随定国猛冲过去,定国左臂上混战时中了一刀,好在不重,他来不及包扎,就策骑冲上,一剑将带头的军校劈下马,又夺得大旗,官军登时便溃了,个个争路逃命。
定国回来时天已黄昏,我从床上坐起来对他说:‘咱们走吧,我断定龟儿子们不敢再追来啦。’
我又派人到两军阵前给可旺他们传令,连夜往确山这边退兵。”
张献忠一口气讲了这许多话,似乎有些累了,他顿一下才接着道:“曹哥,这一仗打的可是真凶。定国虽杀败了那两千官兵,可他身边的三百骑兵也是折损大半!”
罗汝才接言道:“幸而那时你不曾离开村子,若是出村逃去,可就全都完啦。”
张献忠略显得意地说道:“走什么走?我就晓得定国这孩子能杀退官军!打仗嘛,不担点风险叫什么打仗?
不管做啥子事,咱都得有一股子顶劲。咱们在川东的时候,要是没有一股子顶劲,也不会打败杨嗣昌这条老狗,破襄阳,逼得他龟儿子在沙市自尽。
打仗,往往是谁能多顶一会儿,谁他娘的就能打胜,连天塌下来也敢顶,这才是英雄好汉嘛。”
罗汝才这时却问他道:“茂堂他们现在哪里?”
张献忠答说:“他们都留驻在寨外,我只带徐军师和定国进寨。可惜,我的得力爱将有几人战死啦,最叫我伤心的是马元利也死啦。”
罗汝才顿脚说道:“嗨!可惜!太可惜啦!”
他又望着张定国说道:“宁宇啊,我在两年前就看出你是一员虎将,从川东射杀老贼张令到现在,证明了我的眼力也不差嘛!”
张定国忙接言说道:“小侄这是初生之犊,只有一点傻胆,以后还得多听仁伯教导,跟着仁伯多学点智谋才行。”
罗汝才闻言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你立大功不骄傲,好,好!你想学我这个假曹操?这不难。
你识字,这事就好办,你找一部《三国演义》,细心读上一读,不但要学学曹操的谋略,也学学诸葛孔明。
你小子要学,就学个真曹操,学我这半吊子的假曹操中ge个啥子用?”
罗汝才说完不由就“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
张定国趁着他高兴的时候,也笑着问他道:“仁伯,小侄心中藏了一句话,敢问么?”
罗汝才略觉惊讶地问道:“什么话?你只管问,怕啥么?”
张定国这才接着问道:“我看过《三国演义》,也看过三国戏,听过说三国故事,都骂曹操是个大奸臣。仁伯却偏拿曹操作诨号,难道不知道曹操是奸臣么?”
张献忠听了他的话后,在座位上捻着长须大笑着说道:“曹哥,你起义后一直以‘曹操’作诨号,那些不知道你的人,都想着你定是个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人嘞。
只有跟你共事日久的朋友们,才深知你不是三国曹操那号货色,倒是一个十分讲义气,肯救朋友之难,听了几句好话就心软的人。
只有足智多谋这一点,有时倒还真像是三国里的真曹操!”
罗汝才也是与他一同笑了起来,又说道:“宁宇侄儿呀,你这个后生,我看你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却没想到你看《三国》还缺少一个心窍。
难道他汉朝姓刘的坐天下,就该永远的坐下去,不能改朝换代嘛?
那旧朝廷混蛋透顶,气数已尽,民心已失,还不许别人去建立新朝?
要是都不许换新朝,为何这几千年来换了那么多个朝代啦?
为啥谁去改旧朝,换新朝,谁就是奸贼呢?
要是这道理能说得通,为啥不把他朱元璋称为贼?
不把赵匡胤称为奸臣?
要是只许旧朝无道,暗无天日,不许江山易手,改天换地,咱们又何必要提着脑袋起义?”
张定国似有所悟,他眼中闪着一道光芒,高兴地回道:“对。咱们是起义,是义师。”
罗汝才点头接着说道:“对啦,对啦。咱们革他朱明朝廷的命不是贼,曹操革他刘汉朝廷的命也不是奸臣。
何况曹操自己并没有篡位嘛,他可是始终都向汉献帝称臣,对他老刘家也算是仁至义尽,读书,看戏,听说书,你的耳朵可要分辨真伪,切莫上当。
曹操那是有真本领的人,比刘备、孙权这俩货可高明不止十倍,比袁绍和刘表之流何止高明百倍。
至于说曹操的那些坏话,一定是有些误传,有些偏见,写书和编戏曲这些人谁没点儿偏见呢?
他们有许多话说得是对的,可还有许多话就纯粹是在瞎嚼蛆儿,遇到瞎嚼蛆的话,你可不能相信!”
大家听了罗汝才口中说出来的话,竟十分有道理,登时便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罗汝才这时一边吩咐亲兵去催促老营行厨,赶快预备下一些酒饭,又吩咐中军去传知总管在天明前,为驻扎于寨外的西营将士送去这几天的粮草、油盐、酒肉。
他还特别吩咐中军,务要丰富一些,而今夜则先由曹营为客营一千将士,火速备办夜饭。
随后,罗汝才又与张献忠、徐以显闲谈起来,无非是破襄阳以后这半年来的旧事。
而罗汝才老营中那几个亲信的将领,此刻也听说张献忠等人到来,都纷纷跑来看望他,也留下陪着一起闲谈。
张献忠虽然新败,损失惨重,大腿上的箭创也未得痊愈,却依然像往日那般谈笑风生,毫无颓丧的情绪。
另一边罗汝才也不深问张献忠此番来寻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张献忠见他不问,自己也不露出任何的口风。
双方就这样一直闲谈,等候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