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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50,程霜繁坐在空客a380的座位上戴着眼罩休息,客舱内漆黑静谧,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舷窗外低沉的机翼切过气流的轰隆声。无端的,他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手指无端轻轻颤动了一下。
空客a380客机陷入了中幅度抖动,物件与物件在颤抖中发出高频的震动声,过程持续了五秒左右,不少乘客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摘下眼罩左右环视。
客机的天花板扬声器流出悦耳的提示音,空中小姐提醒飞机遇见轻微气流,请不必惊慌。以及从中国上海到美国芝加哥奥黑尔机场的航班即将到达,客机将在十分钟后开始下降,请提前系好安全带,收起桌板。
客舱内的壁灯被打开了,从缓和到明亮,黑暗被驱除,座椅上的乘客们发出了嘤咛和舒展筋骨的咯咯声,随后更多的是收拾随身小物件的琐屑声。尽管大家都很有公德地压低自己发出的声音,但一锅水的边缘开始黏起了细小又繁多的气泡,嘈杂已经悄然取缔了宁静。
在喧嚣中休息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在从宁静到喧嚣的这个过程中继续安然休息才显得极为困难。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人类集体所产生的不可遏止的共感情绪。那不禁让程霜繁想起小学时那最为珍贵的一小时午睡时间,即使身体告诉他还想继续休息,但当第一个人从桌上抬起头发出象征起床的嘤咛呻吟时,其他人就怎么也在趴不下去了,孩子们纷纷都在教室的喧嚣中忍住哈欠从课桌上抬起迷茫的脸来迎接下午的课程,他自己也不例外。
可有趣的是,那时他的确是班级上成绩最好的孩子,但也是班级上最喜欢偷懒嗜睡的孩子,所以到最后他终究还是会继续趴下去的,只不过那也是在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之后的时间里了。
自带加温按摩的眼罩被取下了,程霜繁没有睁开眼睛,微微垂着头右手轻轻按揉中岳,在双眸一片漆黑中,他耳边传来的那些嘈杂声更加清晰,乃至震耳欲聋,那是更多乘客清醒后舒展的呻吟,男人举过肩膀活动肩胛骨时骨骼的磨蹭,老人深呼吸时的低微喘鸣,女人衣物摩擦肌肤的窸窣,小孩纯净水倒入口腔后被咽下的咕咚,女士平跟鞋在过道上踩踏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程霜繁的身边了,随后是美国空中小姐温柔的问候,“请问是哪里不舒服吗?(excuse me,are you unfortable)”
“不要紧,只是没睡醒,这几天睡得有些少了。(it doesn’t matter,i"ve slept a little less these days)”程霜繁放下手睁开眼,余光能看见身边空中小姐并拢站得笔直的腿。
“真的不要紧吗?(what can i do for you)”
“那麻烦给我一杯咖啡,谢谢。(could you please give me a cup of coffee)”
“好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呼唤铃就在你的上方。(ok, if you need any help,the calling bell is above you)”空中小姐抬手抚过头顶的按钮莞尔一笑离开了。
程霜繁把后脑垫在了座椅的靠枕上,侧过头视线跃过依旧戴着眼罩睡得跟死猪似的同行同伴看向了舷窗外,号称全球最大的宽体客机空客a380的阴影,被左弦机翼的红色航行灯投在厚实的云层上,仿佛一只漆黑庞大的鸟禽在云海中藏匿飞行。
还有10分钟,空客a380将降落在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从上海浦东机场横跨东海、太平洋、阿拉斯加、加拿大,为时14个小时的空中旅程即将结束,同时也代表着程霜繁在中国为期一个月零三天的假期迎来终结。
其实这个带薪的假期本该一直维持到七月底结束直到八月,但一通跨洋电话提前结束了他在三亚穿着沙滩裤和向日葵衬衫飙游艇的美好日子。
一接到电话他就把三亚的酒店退房,订票直奔机场坐飞机赶赴上海,连夜经手加密的电子邮件了解加急任务详情,马不停蹄召集分散在全世界各地的队员,再坐上直达芝加哥的跨国航班,直到3个小时之前他才将所有的计划部署完成储存进了随身携带的加密u盘里,等到落地联通互联网后移交给上级部门。
“真的是够了。”程霜繁又忍不住想捏鼻梁了,他想自己的眼睛里一定全是血丝,三天时间只睡了3个小时,就算是他也有些困乏了。
正好这时候空中小姐端来了咖啡,程霜繁在颔首致谢后接过咖啡,从纸杯内传递到手掌的温度让他还没将里面的液体喝入口中就在似乎有些过冷的空调中吐出了一口气。恰到好处时,头顶的扩音器响起电流声,里面传来了机长优哉游哉的声音,说是为全体乘客汇报飞机将在10秒后开始降落,饮料、厕所和空中小姐谈心服务暂停使用,为表歉意航班全体乘务人员为每位乘客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如若想要拆开礼物的彩带请拉开舷窗的窗帘向左或向右看去。
程霜繁单手握着咖啡,转头看向左侧的舷窗,客机开始下沉,机头扎入黑色的云雾,红色的航行灯将舷窗染得一片通红,数秒后,拨云见日,客舱内响起欢呼和鼓掌声。
礼物已经开封了,拆开盒子后露出的是凌晨四点灯火依旧灿烂辉煌的芝加哥。巨大的黑色海鸟在广袤涟漪的密歇根湖上破云而出,机翼缠绕转瞬即逝的云带,在引擎的呼啸中奔向了群星燃烧的不夜之城,扩音器中机长故作深沉浪漫地说,“attention, all passengerswele to chicago(所有乘客请注意欢迎来到芝加哥。)”
靠左舷窗的同伴微微打了个哆嗦,似乎是被客场里那异常火热的气氛吵醒了,他从毛毯里伸手扯下眼罩迷茫地扫视左右,看见身边程霜繁端着咖啡的时候又大力呼了口气瘫在座椅里了,声音像是要死了一样低声问,“已经到了吗?”
程霜繁抿了一口热咖啡,没有回答,他眺望着舷窗外那越来越近的燃着火与光的城市,耳边随处可听见赞美这座城市的声音。是啊,他也认为这座城市很美,数年前他也曾无数次往返伊利诺伊州的天空,俯视这座美丽的城市,无论多少次她都那么美。
可在程霜繁的眼中如今的这座城市的美是别样的,就像是海市蜃楼,挂在天边那么光鲜亮丽,可当真在靠近她,深入她时,往往又看不见她了,只能看见满目的人。而你是知道的,人是脏的,沾着人也就沾着脏。所以他这次前往这座城市的目的也是如一的,清理那些被寻找到的污秽,直到这座城市只留下那海市蜃楼般的美。
飞机降落机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停稳,禁烟显示牌消失,空中小姐的通报如约而至,然后是舒缓的背景音乐,肖邦的降e大调作品第9号夜曲,机长室机长和副机长关掉广播为又一次安全着落的航行碰杯将咖啡一饮而尽。
程霜繁提着行李和背后打着哈欠,天还没亮就戴着墨镜的同伴坐上了摆渡车,穿越大半个空旷的暗蓝色机场,在走过入境大厅,提取托运行李,过海关后,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执行部派来接机的人——想在人群中到处都是的白板里找到自己的名字不容易,但锁定一个最亮眼最漂亮的女人却是接近本能的反应,毕竟她本身就是那块最惹眼的白板。
提着行李拉杆,程霜繁走到了那个有着一席白金色的漂亮女人的面前伸出了左手,“卡塞尔学院执行部,s级专员程霜繁,ull小队队长。我身后的是ull小队黑客人员,b级专员奚清源。”
“卡塞尔学院2008级学员,ai030113龙族谱系学专业,维乐娃·赫尔辛基。执行部临时特派专员。”女人握住了程霜繁的手,两只手触碰,有力地一握,然后松开。
“三年级学生?执行部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啊,什么时候这种严重的任务都要派遣学生来参与了?”程霜繁背后戴墨镜的男人两根手指轻轻戳起了墨镜垂眸看了一眼这位美女学妹,令人意外的是墨镜下的眼眸是有别于大多数中国人的淡绿色眼眸,里面全是不着调。
“时势所逼,芝加哥铁路工人罢工,资深专员调度受限,所以诺玛临时派遣同样驻留芝加哥中血统与成绩优秀的学员前来接引。”维乐娃淡淡地说。
程霜繁眉头轻轻一动,但未语。
“嘿,小学妹,血统我承认,看你的执行部档案号应该也是a级混血种,但成绩这玩意儿嘛(他砸吧了两下嘴)你是指绩点吗?这玩意儿我和霜繁当初可都处在危险区呢!你说他和我如果还在读书会不会被排除到诺玛的优秀选择方案外?”奚清源重新把墨镜戴好,嘻嘻哈哈地说道。
“原来s级专员以前也挂科吗?”维乐娃抬头看向程霜繁,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眸里却写满了探索。
s级专员,就算放眼整个秘党的历史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在守夜人论坛上有关血统评级中的‘s’级的讨论永远高居热度榜前列,但将所有的帖子一览下来会发现真正在‘s’级这个头衔后挂出一个清楚名字的讨论几乎没有。
‘s’级在大多数情况下就只是‘s’级,他是一个象征,神秘而未知的符号,每个人都热忱去挖掘去探知,但最终得到的也只有虚无缥缈的“传说”和“故事”。最多的时候‘s’级后跟随的字符是“希尔伯特·让·昂热”,自从“林年”这号人物横空出世后,‘s’级后最经常跟随的就是他了。
但现在在芝加哥的机场又出现了这么一位活的“符号”和“象征”。s级专员,程霜繁。
“当然!当初我们家霜繁可是天天翘课泡师姐呢,没听错,泡师姐哟,只泡师姐不泡师妹,这才称得上是挑战性,干咱们这行的奔的不就是挑战去的吗?”奚清源眉飞色舞地说。
“如果真的想要挑战,那为什么不干脆去泡教务主任?这样还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绩点问题。”维乐娃说。
“有这种说法但我们那一届的教务主任是个秃顶男诶”奚清源愣住了。
“那不是更有挑战性了么?”
奚清源摸起了下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种“挑战”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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