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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二更过后,贾宝玉换上一身夜行衣,趁袭人和麝月等睡熟后,偷偷溜出去,然后展开轻功身法,朝东府那边行去。
荣国府和宁国府,这两座占地极广的府邸,紧挨着,且有一道小门互通。
此时月光暗淡,羞藏于云中。
贾宝玉趁着夜色掩护,来到两府之间的私巷后,轻轻一跃,便从高达丈许的墙头飘落。
在一岁抓周的时候,贾宝玉刚好魂穿至此间世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短剑和砚台,这让当时的荣国公贾代善高兴坏了。
如此抓周的表现,意味着贾宝玉将来可习文练武,乃文武全才的好苗子。
于是,贾代善便从小传授给贾宝玉一份内功秘籍,名为《太虚真经》,据说乃是一位跛足道人所赠。
同时还留下一部剑道秘诀,名字倒是挺霸气,叫《山河流云剑》,不过直到贾代善病逝时,贾宝玉都没完全练成。
如今已经修习内功近十年,就连轻功底子也是不俗了。
——
贾宝玉落地后,直奔后宅去。
夜色已深,万籁俱静。
一路潜行,时不时还翻上屋顶,细细留意房内的动静,结果忙活半天,硬是连贾珍的影儿也没看见。
无奈之下,贾宝玉飞身飘至会芳园中,在一依山高台水榭的屋顶停歇下来,准备恢复一番消耗过半的内力。
没想到,突然间有人影从远处踏空而来,在夜空下,犹如一团黑云在飞速移动。
瞧那阵势和速度,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凭借他自己这点道行,是根本没法逃脱的。
于是,贾宝玉好整以暇,静待这位不速之客的来临。
来人落定后,直接开口道:“宝二爷,在老夫面前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
未曾想,一个照面,便道出贾宝玉精心伪装的身份。
贾宝玉摘下黑巾,无奈道:“焦老爷子,你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来人正是焦大,是贾母那一辈的老人,曾跟随时任京营节度使的贾代化出过三四回兵,而且曾从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主子背出来。
更难可贵的是,战场上没有饭吃,他饿着肚子去偷东西给主子吃,没有水喝,他自己喝马尿,把得来的半碗水给主子喝。
即便是承平日久后,也不愿脱离奴籍,一直默默守护者宁国府。
焦大须发皆白,面色枯黄,给人行将就木的感觉,没想到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小子从小跟着国公爷习武,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么?”焦大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贾宝玉,又上下打量一番,“身怀内功,再加上这般身量,这两府内的爷们儿,除了你还有谁?”
贾宝玉神色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讪讪道:“我晚上睡不着,所以悄悄来这园子里逛逛。嘿嘿,没想到夜晚的会芳园另有一番美景。”
说着,贾宝玉还环顾四周,可眼下在黑暗的笼罩下,并无甚景致可见,唯有溪畔传来的淙淙流水声。
“这乌漆嘛黑的,有囚攮的好看!”
焦大坐于屋顶上,看了看北面的几座楼宇,冷笑道:“你以为今天在荣禧堂发生的事儿,瞒得住我么?老子沉迷炼丹修仙,依我看,迟早得死在这上头。这儿子也不是个东西,弄得府里乌烟瘴气的。蓉哥儿更不争气,见了他老子就畏畏缩缩,没有半点骨气。宁国府这百年的基业,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
说到最后几句时,焦大是越说越愤恨不已。
对于焦大的愤恨,贾宝玉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份家业他也付出了心血,又谨记先主的临终遗言,至死都守护着宁国府。
可时代变了,人心也变了。如今府里的大小主子都看不上他,认为他垂垂老矣,早该退休颐养天年了。
可焦大也是执拗的很,不管主子派什么脏活累活,都一一忍着,为的就是不离开宁国府。
焦大深叹一口气,又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欣慰道:“还是荣公有福气啊,你和珠哥儿,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将来呀,肯定能继承祖业,并发扬光大的。”
“要说也是荣公看人极准,若是把西府的基业交到长房手里,恐怕也跟东府里差不多了。真希望荣公当年心再狠一些,就应该把爵位和爵产都过继给二房的。”
说着,焦大又不自觉叹一口气,神色间颇有几分遗憾。
其实他刚才有个荒谬的想法,若是西府由贾珠来继承,而东府这边则交给贾宝玉,岂不是两全之策?
但也只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再怎么说,贾珍和贾蓉,都是宁国公的嫡亲,如果都健在,怎么可能过继给贾宝玉?
贾宝玉也坐于屋顶上,没多言语,只是静静听着焦大的大诉苦水,其实人老了,也不是非要跟他说话,即便是能耐心听他说上几句唠叨,也未尝不是一种慰藉。
“唠叨了半天,都忘了正事。”焦大突然结束了吐槽,转而对贾宝玉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言罢,不由分说地提起贾宝玉的衣领,然后斜掠而起,朝北面的楼宇踏空而去。
横跨几座屋顶后,最后落至一处二层阁楼的房檐上。
停定后,焦大右掌对着瓦片一吸,顿时掌心处似有一股内力涌出,将瓦片悄无声息地吸附于掌间。
这一手着实镇住了贾宝玉,一般需要深厚的内力,而且还要对内力的掌控,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显然焦大是符合这两个条件的。
瓦片移开后,露出二楼内的情形,只见两根牛油蜡烛的照耀下,一位满脸血痕的中年男子,正在训斥着一个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的公子哥。
中年男子自然是在荣禧堂被贾敬满屋追打的贾珍,而公子哥则是他的独子贾蓉。
贾蓉恭敬侍立在旁,再次问道:“老爷,明儿个真的还要去秦家提亲吗?这样做是不是有违背太爷的意思?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岂不是……”
“你这没用的东西,你倒是怕太爷了,就不怕我这个老爷了么?”
贾珍斥骂一声,又道:“我如此煞费苦心,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障?那秦氏天仙般的美人,若不是我厚着脸皮求亲,人家能看上你这个窝囊废?”
言罢,又瞧见贾蓉面露难色的窘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给老爷我啐醒这囚攮的。”
侍候在此的小厮,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就立时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
眼见贾珍还怒瞪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老爷这么做都是为了哥儿好,你倒是自己先退缩了?”
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