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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的笼罩并没有让白天的战场完全平静下来,杜恺努力抬起疲惫的眼皮,左右打量着身边的士卒们,而他的士卒们也都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他,大家的眼神相融时,脸上都鼓起了傻傻的憨笑。九死一生的大战之后,如今还坐在一起的,没有将兵,只有兄弟!
这时,远处一个残缺的身影闯进了杜恺的视线,那身影艰难地向着杜恺蹒跚而来,嘴里招呼着:“将军!杜将军!”声音听上去已十分虚弱!
杜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冲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直至面对面的时候,来人看清了杜恺的脸后,竟然立即就要瘫倒了下去,杜恺忙伸出双手努力搀起来人,嘴里喊着:“兄弟!兄弟!”
其他的士卒们也都围了过来,从来人残破的号衣上还能看出,这是自己营中的弟兄。那人稍稍回过神来,开口微微说道:“水,水!”
杜恺赶忙冲着人群喊道:“快,水!”并顺势把来人缓缓放了下来。
不一会,大家给他喂了水,那人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要开口说话,可是未及开口眼角就划出了泪痕,他说道:“将军,连川港失守了!”
杜恺心里早有准备,然而此刻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急忙开口问道:“王将军现在何处?”
这话一出,来人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王将军,王将军他,殉国了!”
听到“殉国”二字,杜恺顿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坐了下来。
昨天夜里,王明宝便领着五千人马悄悄来到连川港西北方十里处,埋伏了下来。
王明宝依着杜恺的办法,早早就将带来的黄豆撒满了青石板的路面。士卒们则都在后背披上布袋,再在布袋上拍些浮土,就这样匍匐在道边的两侧,单等着申军杀到了。
转天午后,恩克领着五万申兵杀了过来,冲在最前的是三千先锋,这些骄横的申兵骑兵,一路上不管不顾的冲着连川港疯跑过来,根不注意不到马蹄下的机关。当他们的战马在王明宝眼前一脚踏上遍地坚硬圆滑的黄豆时,这才发现在天旋地转之间,根本就拉不住自己的马匹,就在他们左右摇摆丑态毕现的时候,突然就从路两边的黄土地上站起来无数的弓弩手来,他们周身糊着黄土,就像是地下钻出的泥人,然而他们手中的利箭可不含糊,还没等申兵们反应过来,落马的没落马的便纷纷中箭倒地。而后,好似也是在一瞬之间,这些黄土捏成的人,又同时都消失在大地上了。
剩下还在挣扎的申兵,惊恐的大声叫了起来,紧接着,从黄土之下又跳出数百个刀斧手来,他们一跃而起,扑到申兵群中一阵猛砍,三两个就全歼了这伙冒冒失失的申兵。
王明宝心中暗自高兴,杜恺这“撒豆成兵”的办法还真好使,可是,王明宝还是低估了申兵的整体战力。骑兵的行进速度极快,大津军这边还来不及打扫战场,恩克的后队就已经逼过来了,王明宝无奈,只得让手下的士卒们再次藏身黄土之下。
可是,前队申兵的留在路面上的尸首还是惊动了恩克,他高坐在马背上,老远就发现了前方的异样,因此,他立刻抬手止住队伍,而后,指挥申兵大队缓步小心前行,待到他终于发现前锋全部覆灭在大道上时,他的心里也渐渐明白了些许,恩克不愧是百战之将,他料定眼前这看似平坦的黄土地上必有埋伏,于是,他再次止住了队伍,悄悄将身后的骑兵分出了左右两边,当军阵排列完毕了之后,恩克突然大喝一声:“全军不得走中路,沿着两边的黄土地,给我冲过去!快!”
接着,申兵们奋起四蹄冲着王明宝以及手下五千军士的后背凶猛地踩踏了过来。
王明宝一看情况不对,黄土之下已无法藏身了,再不起身登时就会在申兵蹄下化为肉泥,于是,他站起身来大喊道:“弟兄们,起身放箭!快!”他大声招呼的是弓弩手,并没有让全部的五千人马都起身,他想着先用一阵齐射止住申兵前扑的步伐!后头再随机应变。
大津军士们反应极快,眨眼的工夫,黄土上便立起了二千多个“土人”,他们抬起弓弩,瞄着冲杀而来的申兵就扣下弩机。然而,一切都出乎了王明宝的预料,首先,申兵们根本就没有被黄土地里突然钻出来的伏兵吓到,他们的攻势并没减缓。另外,常在南边征战的军士们没有想到,北地干旱加之沙尘遍地,刚刚放过一箭的弩机,这回又从黄土中抬起,机关之中已渗入了不少沙土,这回许多士卒手中的弩机竟然无法击发!任凭士卒们如何扣动弩机,弦上之箭就是纹丝不动,面对着汹涌而来的铁骑,战士们惊慌失措,惊恐的紧闭起了双眼,刹那间申兵的弯刀已经从头顶上劈砍了下来……
情势急转直下,王明宝大喊道:“弟兄们,跟他们拼了!”这句话是喊给全军将士们的。一时间,又有三千刀斧手甩开背上的黄土,呐喊着站起身来。此时,申兵已经冲入阵中,对于王明宝他们来说,生死已到了最后一线,他们泼命的喊叫除了麻醉着自己的恐惧外,也震裂了面前申兵们的耳膜。
刀斧手们勇猛地冲着对手战马的两侧扑上去,他们根本不管申兵从上挥砍下来的弯刀,而是冲着战马的四条腿狠砍下去,待到战马哀鸣着向左右倒下时,如果自己还一息尚存,便再挥起利斧对着落地中的骑手砍杀过去。而那些丢掉手中弓弩的壮士们也不再慌乱,他们抽出身上的短刀,也扑向了倒地的申兵,为那些刚刚砍倒战马,便血洒疆场的同袍复仇。
这时,铺天盖地的滂沱大雨也压到了王明宝和恩克的头顶上,巨大的水幕打得双方士卒都睁不开双眼,然而,决死的绞杀没有停止,坐在马上的申军骑士们,已经无法从混沌的天地间分出敌我。他们许多人只好跳下马来,挥刀拼杀。而津军将军可以从挥舞的弯刀中分出敌我,他们在战场上时聚时散,将马上左顾右盼的申兵拖下马来,摁倒斩杀。或者几个人一哄而上围住下马来的申兵一阵乱砍。
一时之间,津军时近时远的喊杀声,给申兵们带来了极大的恐慌。恩克一看情形不对,忙让属下吹起了长号,沉闷的号声努力地穿过雨幕,把散落在战场上的申兵们拉回了自己统帅的身边。他们再次排出严密的战阵,成排向着一片灰白迷茫的前方挺进。
早已各自为战的津军官兵们,再次从地上捡起了弓弩,这些利器已在大雨之中洗净了尘土,在视死如归的津军士卒手上恢复了勇气,因此,一支支利箭开始从混沌的雨雾中飞向申兵骑士,而申军们却毫不在意身边同袍的落马,仍然紧紧靠在一起,一排排向前碾压过来。津军刀斧手们则再次呼喊着扑杀了上去……
申兵们死伤惨重,可是毕竟兵力十倍于对手,大雨之中津军士卒死伤殆尽!
残酷的厮杀,仿佛随着雨势减弱而渐渐稀落了下来。最终,当日头从云缝中伸出一束光柱,驱散了混沌的雨幕时,恩克终于看清了眼前和身边已经铺满了尸首。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这大津朝还有这般强悍的队伍!唉,可惜了!”
刚说完,恩克发现前方不远处的灰白之中似乎站着一个人。恩克觉得有些奇怪,那个身影就这样直直的立在一片水雾之中,好像是没有了生气,可从浓淡不均的灰白色中,又隐约能见他两腿分跨着,手上还握着一柄撑在地上的长枪。
于是,恩克领着左右两个亲兵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喊了句:“你是何人?”
恩克的话音刚落,天空之中便闪出一条云缝,一道光彩从天而降,正打在这个身影上,恩克揉了揉眼才勉强能睁开双眼望了过去,面前站着的,的确是一位大津将官,从他身上残缺的铠甲来看,应该是刚才这支队伍的统帅。此刻,雨后天空闪出的光柱正围绕着他,把他身上的片片鳞甲打得金光灿灿,同时,阳光也洒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而冰冷坚毅的面庞!
恩克开口问道:“你是要投降吗?”
对面之人终于回给了他一个轻蔑的冷笑,开口说道:“哼!我大津朝没有屈膝跪身的将军!”
“你的人都死了,尽力了,对得起你家主子了,还是降了吧!不然凭你一个人也挡不住我们!”
“大津朝北征副将王明宝领命在此坚守,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不能放一兵一卒过去!”王明宝的话已有些虚弱,但在对手听来,却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唉!”恩克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好吧!那我成全你!”接着他又对身边的两个侍卫说道:“你等都退下!”
侍卫犹豫地说道:“头领?”
恩克不耐烦地吼道:“退下!”
侍卫这才施礼后拉转马头,回到了身后的军阵之中,同时,恩克也从腰间拔出佩刀来,握在了右手上。他准备给眼前这位令他敬佩的敌军将领一个体面的终结。
终于,恩克猛得抖开手中的缰绳,喝了声:“驾!”催马冲了上去。
王明宝也艰难地将长枪提起,对着冲上来的恩克。
就在恩克右手上的刀马上要冲着王明宝右边劈砍下去时,他却突然猛得向左拉动了缰绳,战马嚎叫着往左一闪,马头刚好错开了王明宝的矛尖,恩克的刀就顺势冲着王明宝的左边砍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明宝并没有躲闪,他在猛冲过来的恩克面前迅速将长枪横了过来,就在恩克的弯刀由王明宝的左肩楔入划到胸口的同时,王明宝长枪的尾杆也狠狠的打在了恩克的后背上,恩克一下子没有坐稳,竟然跌下马来。而王明宝则冲天喷出一柱鲜血后,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后边看得真切的申兵赶忙高喊着:“头领!”纷纷拥了上来。他们有些人冲去围住了恩克,生怕头领有个三长两短,另一伙人则围住了直直躺倒在地的王明宝,他们抽出刀来拼着命往王明宝身上乱扎起来。
这边,恩克并无大恙,他两手扒开人群,对着不远处围着王明宝尸首的那群人喊道:“好了!住手!”接着,他也冲了过去,站在了王明宝身边,只见王明宝瞪着一双锐眼直直盯着天际,脸上浮着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由心里绽出的微笑!恩克上前,伸手拂闭了王明宝的眼睛,同时,又看到那几乎要被手下扎烂的身体,心中涌起的怒火冲口而出:“都给我滚开!”
恩克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连川港,眼见天色渐晚,他不敢再耽搁,他命人将王明宝抬到路边,找了件干净的披风暂且铺盖好,就急急忙忙地向着港口扑去,没想到,刚走没几步,便踩上了遍地的扎马钉!人马又折损了不少,摔倒在地的人马又不知道压到了什么,引得路边的树上放出了无数的飞镖,这些飞镖冲着毫无防备的申兵飞袭而来,又将许多人打落马下。恩克以为身边又会有伏兵,不得已只好放慢了脚步。就这样,一路折腾之下,直到夜色降临,他们才冲进了连川港。
好在连川港里没有大津军的一兵一卒,只有遍地被舍弃的木箱子。天黑也看不清楚是不是粮草。恩克见手下个个都疲惫不堪了,便下令在港内就地宿营,待明晨再挥师冲杀出去,抄他杜恺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