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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黑云压城 第十四章 风暴前的决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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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春和宫里的几位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代晴和汪正明、袁思孝他们虽然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把穆、许的人马赶到了安定门外,这让咸嘉帝躲过了叛军的刀锋,却也让他们这些人断绝了太陵城里的消息!冯老药每天也只是扎针用药,其他的一句话不说,人们也都知道他的臭脾气,所以,也没人乐意找他说什么。因此,这坊间的传言之类的,宫中可以说是一概不知。当然,代晴这时也有点孤注一掷的意思,毕竟谋划了许久,就为了明天谒陵时的行动了,这时候千万不能被坊间七嘴八舌的消息捆绑左右!再说了,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会幻化出什么样的异常情况,谁也说不清楚,所以,一切都只能是随机应变了!

在春和宫里,代晴、汪正明、袁思孝三人坐定后,开始商议起明日谒陵的事来,而咸嘉帝虽然已经基本痊愈,但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汪正明担心明日出城后,难免有一番拼斗,还是让皇帝静养着好一些。

代晴率先开口说起了自己的谋划:“袁副使,汪公公,明日皇上出城谒陵,正是逃出太陵城难得的时机,我们连日来的谋划,也正是为了这一天啊!”

汪正明点点头说道:“是啊!可是,穆、许二贼还是重兵围困,那寿王又虎视眈眈,唉,这出城之路,难啊!”

袁思孝也说道:“如今,这宫中的上林卫军士也不过二百多人,若全部带出城去,则必引得穆、许二贼起疑,估计也只能带出百十来人。这一旦在城外拼斗起来,恐局面不好收拾,不过,两位放心,就算是拼上我袁某这一条性命,我也一定保得皇上以及二位无虞!”

代晴则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三人,难保全都能走得脱!”

“何以见得?”袁思孝惊讶地问道。

代晴开口说道:“时才有礼部吏员来报知皇上,说是明日谒陵之时穆、许二贼并不出城陪护。”

汪正明应道:“是啊!正是咱家替皇上接下的折子啊,怎么了?”

“明日之事如此要紧,这二贼如何竟能安坐城内呢?”代晴继续说道。

“是有些古怪!”袁思孝默默嘟囔了一句。

代晴站起身来,往宫殿的大门方向走了几步,口中说道:“依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避嫌!”

“啊?避嫌!”汪正明和袁思孝异口同声道。

“对,避嫌!”代晴说着,转过身来,继续说道:“看来,我们前些日子的离间之计有了成效,寿王与穆、许二贼已起了嫌隙,如此,明日穆、许两人极可能在城外动手除掉寿王!因此,为了避嫌才特意留守城内!”

“啊?!”汪正明和袁思孝两人惊讶地站起了身来!

代晴倒是说着话缓缓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她喃喃自语道:“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

“那,那……”袁思孝非常想要问点什么,可是,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嗓子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代晴好像知道袁思孝要说什么似的,她轻声说道:“袁副使放心,穆、许二贼应该不敢动皇上!”

汪正明忙问道:“何以见得?”

“这二贼若是真敢对皇上刀枪相向的话,这两日早就动手了,况且,他们此刻必定深信皇上病重不起,因此,必不会愚蠢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刺杀皇上!”

汪正明和袁思孝听着代晴的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汪正明思考片刻后又问道:“杜夫人,为什么说咱们这些人不能全都出城去呢?”

代晴说道:“这二人虽然愚笨,但总归会为自己留下后路,若我等皆可出入太陵城!他们必定担心我们有碍于他们的行动,况且,他们也必然会在手上留下一个人质!以备后患!”

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片刻后还是代晴先开口说道:“明日二位只管全力护佑皇上便是!若穆、许二人真有此歹念,就由我留在城中!”

“你?!”袁思孝瞪大了眼睛看着代晴。

代晴点点头说道:“袁大人是皇上的侍卫,只要有袁大人在,皇上必安危无虞,汪公公在朝廷并无实质权职,他二人也必不会打汪公公的主意。所以,唯有代晴可充为人质。毕竟我家夫君若还在世的话,定遭二贼忌惮!”

代晴这么说了,汪、袁两位也再不好说什么,过一会儿,汪正明又开口问道:“明日太祖陵前我等又该如何逃脱呢?”

代晴轻声回答道:“若是明日穆、许二贼真对寿王下手了,此番情形下,袁副使可令兵士高喊‘寿王遇刺’等语,而后众人可趁乱逃脱。若未对寿王下手,那说明他们还想要留着寿王这块招牌,等到了太祖陵时,袁副使也可趁着祭拜之机,命人劫下寿王,以其为人质,而后便护着皇上撤离!”

汪正明和袁思孝当然都觉得代晴的法子不错,于是,他们都默默地点了头,袁思孝又问道:“可是,我等脱险之后,又该向何处去呢?”

代晴想了想说道:“我以为,这南直隶已无绝对安全之所,不如退到焦山之上,避居于寒净寺中!而后,可立起大旗招得天下勤王之兵,共讨逆贼!”

“不可!不可!”汪正明忙摆手反对,代晴和袁思孝都不解地把目光投向了他,汪公公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于是,又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焦山吧,路途遥远,一路上危机,危机重重的!怕是,怕是不妥吧?”

没想到,袁思孝竟然认真地问道:“一路上有何危机?”

“不是,咱家是想吧,还有没有更稳妥的去处?”汪正明解释道。

“公公若是觉得焦山不妥,那太陵城周边也只有崎尾港内的南川会的大船,可以暂避一时了!”代晴说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回汪正明反对的更厉害了:“咱们可不能把皇上的性命,交到那南川会手上!”

“所以,袁某也觉得杜夫人说的焦山寒净寺最为妥当,高山隘口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咱们就这百十来人,万一叛军追来,好歹还能厮杀一阵!”袁思孝说道。

“莫非公公心中有什么隐情?”代晴问道。

汪正明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说道:“行吧,那就上焦山吧!总之万不可把皇上交到南川会手上!”

代晴隐隐觉得眼前的汪公公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心里必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她猜测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玄振海正在焦山上,才不肯带皇帝去寒净寺避难呢?可是,眼下根本也无暇做过多的考量与猜测!代晴只好先放下心中的念头,她对着汪正明问道:“公公,明日可否让宫中的公公们都换上上林卫的号衣,再让袁大人的上林卫军士穿着公公们的衣服,紧随皇上身边出城!如此,也可保得皇上于万一!”

袁思孝听着当然是个好法子,但他没有说话,而是把脸转向了汪正明,汪公公思索片刻后,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犹豫着说道:“法子,是这么个法子,只是吧……”

代晴当然知道汪正明要说什么,她站起身来,冲着汪正明郑重施了礼说道:“代晴斗胆,请公公奏明皇上,请开宫中内帑,将财物尽数赏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等明日大队人马出城后,皇上不在宫中,穆、许二贼也必会放松对宫中的警惕,这时,可开左、右偏门,公公们尽可携财潜入民间逃生!”

汪正明听着点了点头,他也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道:“唉,也只好如此了,该怎么说,咱家去跟小崽子们说吧!杜夫人,快请起吧!”

袁思孝也站起来说道:“汪公公深明大义,袁某佩服!”说完又转过身来,对着代晴说道:“没想到,朝廷生死存亡之时,还有杜夫人这般女中豪杰,大智大勇力可擎天,袁某人代皇上,代朝廷谢过杜夫人!”说着,便抱拳躬身对着代晴施礼,就在代晴也躬身还礼后,袁思孝竟也冲着代晴身后的凌萱微微地施了礼,只是凌萱有些猝不及防,也赶忙轻轻地还了礼,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那一刻都已心知肚明了。

三人计定之后,袁思孝的心中不禁唏嘘起来,如此美貌而聪慧的女子,若是真的殒命皇城之中,岂不让天下英武之士同悲?可是,自己确是无计可施,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断臂求生了。

而代晴的内心却很是坦然,虽然她也在努力着,希望能跟着皇帝出得城去,但冰雪聪明的她知道,穆王盛和许名生绝不会完全照着自己的谋划来行事的,这个人质必然是她!况且,杜恺一时之间也是生死不明,就算真的死在叛军的刀下,自己在世间也没什么牵挂了。

而凌萱早就打定主意要跟代晴生死一处了,她一直认定自己是个江湖女子,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皇帝、朝廷那是男人们的事,她唯一在意的是她可以过命的姐妹!她不能让代晴独自面对白刃枪尖!只是奇怪的是,这天的晚上,代晴好像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她一直缠着凌萱不停地跟她说着话,说她幼年时在大兴城的见闻,说着自己在父亲身边的欢笑与嬉闹,还说起杜恺,他们是如何逃出大兴城的,又是如何在涞水城里拼死抗敌。最后,还是玄素清发兵相救,才成全了他们这对苦难的夫妻!代晴还笑着告诉凌萱,她喜欢那种淡黄色的小碎菊,它不与百花争艳,却能在萧索的秋风中成片的铺在山坡上,她希望百年之后,她的坟茔要是能躺在这样一片淡黄色的雏菊中间,那该多好啊!说这话时,代晴的眼中甚至闪动着向往和憧憬。凌萱不觉掉下了泪来,她让代晴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代晴却收起了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认认真真地对凌萱说道:“当年我父殉国,杜恺与我皆似浮萍无所依靠,杜恺困守涞水城生死难料,而我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只有一身贼兵号衣,然玄大人不弃我夫妻卑贱,仅凭我一番言语便发兵涞水城倾力相救,如此大恩大德,我代晴没齿难忘,终有一日我定要报此大恩!”

代晴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倒是把凌萱吓住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其实,凌萱不曾想到,这是代晴用自己的方式在跟凌萱告别!

寿王虽然吃了三天的素,加上洗澡过度,身体上有了些疲惫之态,但是,不管怎么样,明天就要走上权力的顶峰了,而且,在他看来,一切都稳操胜券了,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所以,这些天他的情绪始终都兴奋的停不下来。可是,就在他沾沾自喜的背后,他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牛管家的异样。

这个牛管家除了之前上蹿下跳的联络穆王盛和许名生,信誓旦旦的要他们起兵襄助寿王夺权外,其他的就再没了作为。这些天,不论外头的情形如何的不可收拾,他都始终闷声不吭地站在寿王的身旁,冷眼看着小端子来来回回的报说着宫里的消息。就连寿王乐此不疲的“召见”太陵城里各衙门的官吏,搞得身边人都怕这样会引起穆王盛和许名生的猜忌,唯独这个平日里八面玲珑的牛管家倒是始终一言不发。

当然,寿王偶尔也会觉得有着些许异样,老百姓都说宰相门前还五品官呢,更何况这个藩王的门房,应该最是攻于人情世故了,可这老牛怎么突然就哑巴了?不过,寿王在即将入主春和宫的时候,还是分不出心来搭理牛管家,只是偶有空闲时,“宽慰”着老牛说:不会让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进宫当太监。

谒陵的日子近在眼前了,这件关系着大津朝命运方向的大事,让三家的心绪都难以平复,阴谋、巧计还有白日梦,都在各家的心头上酝酿着,就等着明天的日头升起了。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这太陵城中,除了他们三家,竟还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挥起双手煽动着空穴中飞来的流言,在这个大津朝的皇城中甚嚣尘上……

就在太陵城中暗流涌动,剑拔弩张之时,玄素清也在南归的路上狂奔着。

大兴城中的吉克哈、宋金德他们,显然是被打怕了。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了大津军的全线后撤!即便重新占了幽州城,也因为害怕是玄素清的诱敌之计,而不敢再向南多走一步,更不要说出兵追击了。

玄素清的大军在退出了北直隶后,很快便与赶来会合的杜恺碰了面。都是刚刚历经大战的两人,在相见后并没悲苦中的大声抱怨,也没有对于定计南归的质问,有的只是彼此面色凝重的抱拳致意。

和素清的心绪一样,杜恺的内心也很是复杂。他当然牵挂着还留在太陵城中的代晴,可是另一边,他也放不下那么多牺牲在连川港内外的英灵!就这样抛下他们,南撤回头去救自己的妻儿,这似乎不是一个将军该做的事!因此,杜恺从内心之中感激着他的主帅玄素清,是他的将令让杜恺不必自责,然而,杜恺当然也能理解玄素清的内心此刻正承受着怎么样的沉重!

离着长江还有两日的路程,大津朝的北伐军终于重新合成了一股,还有一路程仲兴的偏师,素清让其撤回了岳阳城。将官们神情凝重又都心急如焚,杜恺跟在玄素清身边一样的快马加鞭,全然顾不上身上的伤。一路行军,素清不断喊停大军的脚步,因此,即便是大军不顾日夜的狂奔,但终归是走一段休息一段,最大程度的保存了将士们身上的气力!

杜恺却多次请命要领着所部兵马当先锋,这样好跑在全军前头,虽然玄素清告诉他,代晴应该跟凌萱一起都上了焦山,可是只要是一日没有赶到代晴身边,杜恺便一日放不下心来,此刻还身在北境的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太陵城中的安州总兵府。然而,素清拒绝了杜恺的请命,原因也很简单,他不能让自己的队伍完全被焦虑控制住,那是比强敌还可怕的一种军心的动摇,全凭义愤的拼斗,那是轻率的把性命捆在刀尖上的蛮干。况且,行军多日也没有一点南边的消息,大军过江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形?是否叛军占了太陵城?咸嘉帝是否平安?等等一系列没有答案的迷题,还要等着这支疲惫的大军去一一破解呢!所以一切不能盲目冒进,必须以稳妥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