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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长东及姚皓的灵柩回到晋阳时,晋阳城全城雪白,丧旗飘满城头,然而出城迎接他的人却非常少。只有姚长东的儿子姚宁,弟弟姚寿,以及秦猛的幼子王永,孙子王镇恶等几人,侍从卫士也是寥寥。这些人全身裹着雪白的丧服,在不及换服的赫天到军马面前,显的极为刺眼。
赫天到翻身下马,率领手下兵卒跪伏在地,对着姚寿等人高声奏道”参见太子,长乐公,赫天到护驾不力,累天王,河间公殡天,罪该万死”
“窦将军快快请起,天负我大秦……”姚宁泪眼迷离,只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永连忙抢前几步扶起赫天到”窦将军,一路辛苦了”说完也是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赫天到站起身形,与王永身后站立的王镇恶拱手见礼,不想尚是少年模样的王镇恶,居然冷冷上下打量他几眼后,就再没有了表情。赫天到微一怔,一旁的太子爷姚宁连忙示意手下一名宣仪太监一个手势。那名太监连忙趋前几步,尖声喊道”赫天到接旨”。
赫天到连忙又跪在地上。
“国祚逢难,天王殡天,为存社稷,太子继尊。封赫天到为武卫将军,加兴阳候,与太尉王永,龙骧将军王镇恶同佐长乐王拱卫京都。”
赫天到接过圣旨,与王永互相寒暄一下,一行人等向城里行去。这个冬天漫长而干燥,几乎本曾下过雪,然而临近冬末,自长子陷落起,似乎积蓄了一冬的雪开始不停的降下,大片的雪花又落下了,落在归家的士兵身上,疲惫的士兵虽然坚持着不让军威低落,但行进间却趋见艰难。风雪中,天空显得漆黑黯淡,城上的士兵畏缩着肩膀,看在赫天到眼中,像极了一只只的肥羊,只有那面王旗,仍在努力的招展着,仿佛想极力诉说着大秦曾经辉煌的岁月。
城中街前铺中的士兵以及居民少的可怜,偶尔望见他们一行,躬身施礼后同城上的肥羊没有什么区别了。一行人直接到了秦宫。
天王姚宁在琨华宫配殿招待自己仅剩的几名大臣,君臣落座后,相对无语,只是闷头吃着酒肴。赫天到在回宫途中,只略略讲述了一下长子的惨况,姚宁想也不想地,顺手封他的副将为殿军。现在有了品轶官阶的罗士诚也可以坐在赫天到的身边一同享用赐筵了。
罗士诚将粥糜轻轻喂入那名男婴的口中,小家伙几日来在一群军人的照顾下,精神头显得很是差劲,但天寒地冻之下,居然不死已经是个异数了。如若在平时,罗士诚的行为是要以不敬罪名治办下狱,但现在满殿加上姚宁不过才君臣六个人而已,其余的文武大臣在逃回晋阳的溃兵将消息传来后,短短六七天的光景,就逃散的无影无踪了。
其余几个城池同样听闻姚长东死于长子消息后,被呼延胜及独孤韬等军传檄而下,现在的晋阳不单是国都,也是秦国在晋地的全部领土了。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情讲究繁文缛章。姚宁眼瞧着罗士诚笨拙但认真的喂那名男婴,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丝笑容,忽然突兀的说道:”殿军,朕前日得南阳公主,不知将军可愿此子尚公主”
赫天到初闻此言,不同于其他几人的心知肚明,他很是迷惑是什么缘故,令姚宁这么突兀的提出看起来非常荒唐的提议。但姚宁说完此话后,赫天到分明看到自王镇恶的眼中流露出的异常狠毒的一抹神采。
罗士诚也同样是不明就里,他刚刚被擢拔为殿军,如今顺手拣的一个,连自己还没有认做干儿子呢,居然被天王看中,要把公主许配过来,这叫怎么一回事儿啊。
旁边陪坐的姚寿却笑着接道”也好,如今国事非常,当宜从权,皇上可赐殿军财帛,命将军承恩出城,寻一处安定之所在,殷勤奉主及驸马,待二八时即可成仪。”
“那就依皇叔所言,殿军接旨,朕命你即刻自后宫迎南阳公主离国寻安稳所在,一应用度仆从可任凭自取,今日申时前务必出城。”说到后来,姚宁的声音已明显发颤,但天王的威严迫使他坚持着最后的自尊,没有掉下泪来。说完这段话后,姚宁长长叹了口气,”殿军,孤城难以坚久,唯先王宽仁待诸逆,而诸逆忘恩,天下之大已没有姚秦家人的幸归之地了”说完年轻的天王神色黯然,摆摆手对众人说”朕累了,殿军随驾入宫,各位爱卿城备去吧”
王永、王镇恶叔侄二人神色暧昧的落在后面,隔着各自的亲兵似乎在争论着什么,赫天到及姚寿行前一段后,他二人才追上赫天到他们,”长乐王、武卫将军,我叔侄二人今日轮值守城,先告辞了”说完,王永礼数周到的向二人行礼,随后才拽着侄子远去。姚寿望着二人的身影,捋了一下胡须,转首赫天到,轻语道:”窦将军,您观镇恶小儿人品如何?”
赫天到冷冷一笑:”幼齿未净,偏以毒暴贪敛,长乐王,我观此子将肆莽、卓之心,致国于倾危。”
“哎”姚寿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大秦如今只困守一个孤城,早无国之实了。他叔侄二人,无非想以我们叔侄二人的性命,去换个一官半职而已,前几日将军没回来前,他们就想举事,可怜本王将家中的仆役厨婢都发放上兵器,在宫中戒备了一夜啊,才等来了将军。”
“天道知天王久矣,如今城破在即,天道粉身碎骨之前定不让宵小犯天王贵胄”
“窦将军,你是何人,我们姚家的人清楚,今日你也看到了,皇上已存殉国之志,倒是可怜幼女,给寻了一处安排,呵呵!本王也想好了,不想自独孤家的那些贼寇手中讨下性命,我已在宫中安置柴草,介时可方便将军举火,我们姚家的人定谢将军大恩”姚寿平静地说完后,以君子之礼拱了一下手,不待赫天到反驳,带马回转直奔秦宫而去。头上的步摇紫金冠一晃一晃的,在雾蒙蒙的雪天里,是那么的耀眼,晃的人眼睛发酸发涨。
独独留下赫天到木然矗立在那里,大雪仍不停的落下来。赫天到混乱的心中,纷杂交织着自己这一生的时光。一会是小时候在族兄的带领下习文练武,当兄长扶着他的手臂将木刀披斩下去的时候,已经是自己在马上,面对一员被他刨开胸腹的敌将了。一会间是兄长在酒席上与他纵情大醉,那时候姚长东也在,旁边似乎浮现出独孤占那柔媚诡异的脸庞,赫天到怒气勃发,拿出军刀,却发觉自己正冲远方那两名卫将在行礼。热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滚滚的烫着他的心。雪花扑打在他的脸上,他又发现泪其实是冰凉冰凉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赫天到方才回过神来,他鼓起自己心中的勇武之气,带马领兵刚要走,后面的秦宫中又出来了一行人,是罗士诚,但见罗士诚领着几名妇人远远行来,罗士诚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躬身附首”将军,罗士诚走了,祈愿将军,武功无敌,救城救主,全身而退”
“罗士诚起来吧,你我二人共事多年,今日一别,鬼神难料,前途珍重,务必照顾好公主”
“将军……”罗士诚说不下去了,身后的宫女也嘤嘤的哭出声来。赫天到将军刀归鞘,扶起罗士诚。既已无语那便走吧,罗士诚领着几名妇人向城外踌躇行去。赫天到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住罗士诚”罗士诚,你要去那里?”
“小人想奔南朝,那里民风还算淳朴,想来不会难为吾等”
“我们北地胡人在南朝必着猜忌,况且南朝国主昏庸,大乱将至,可恨我大秦,竞无力乘此机定天下,你还是往北投奔代地吧,代主同独孤氏几代的姻亲,想来冲寇一时不会找那里的麻烦。你奔西北寻一片湖草之地,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吧”扭头看看那几名宫女,赫天到强笑一下”你小子艳福不浅,这几名女子年轻貌美,倒也配的上我们的殿军”
“多谢将军指点,但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快走吧,多停一刻便是多一份的麻烦,我这里的十几匹军马送与你吧,那几名宫女也最好换上男装,抹黑脸颊。换马而行,万不可耽搁了。罗士诚一路保重!”
……
夜半时分,王永叔侄把守的北城忽然喧嚣大作,火把的光亮照的半城若昼。派去打探的一名小校气吁吁的跑过来,”禀报将军,王永叔侄开门远去,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不少的器物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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