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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翰民并未把老梁的自责放在心上,他心里很清楚,班子里的几位副手,虽然不像分管生产的王副厂长那样,明目张胆地跟他作对,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盘算,工作上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问题往外推,谁也不愿担责任。mshangyuewu
方翰民把主要精力放在科研生产上,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琢磨人,对于副手们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只要说得过去,从不跟他们计较,毕竟有一个王副厂长就够他烦了,在不违背大原则的情况下,大家相安无事,免得徒增烦恼,倒也落得个清静。
但是,方翰民也看得出来,梁副厂长这次自责确实发自内心,出于相互尊重,他安慰了几句,老梁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根据方翰民指出的探索方向,仿制药课题组对碱性拆分剂进行有效性考察,通过两三个月试验,对七八种生物碱的拆分效果做了对比,发现了两种分离效果很好的拆分剂,一种名为(-)-马钱子碱,另一种叫(+)-α-苯乙胺。
郭鹏等科技人员接触光学拆分技术时间不长,对这门技术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试验完成后,他们把试验记录和检测结果呈送到方翰民面前,等待他的分析判断。
从试验结果和检测数据上看,马钱子碱和苯乙胺的拆分效果明显好于酸类拆分剂,而且相互之间难分伯仲,毫无疑问,这两种生物碱成了最佳候选拆分剂。
但是,在确定最终的拆分工艺之前,必须二选一,在这两种拆分剂中选出最合理的一种,作为工艺定型原料。
在拆分效果相同的情况下,需要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拆分剂的价格、是否容易购买、本身的毒性、和目标产物是否容易分离,以及回收易难程度,等等,只有对各方面情况进行仔细分析,并经过综合对比之后,才能确定最终采用哪种拆分剂。
马钱子碱最早从植物中提取,但在一九五四年就在国外被人工合成出来,国内相关行业的科技人员也掌握了这种物质的合成技术,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国内市场已经不缺这种产品。苯乙胺是人体大脑中分泌的一种化合物,不过,市售的苯乙胺都来自于人工合成。
就价格而言,因为生产两种拆分剂的原料路线和工艺流程差别很大,马钱子碱的生产成本相对较低,而苯乙胺的成本较高,导致马钱子碱的市售价格比苯乙胺低百分之二十左右。
当然,两种拆分剂均可在市场上方便购买。
在光学拆分工艺中,拆分剂跟仿制药物的有效成分或反式异构体形成外消旋化合物,因为马钱子碱跟药物有效成分或反式异构体都是固体结晶颗粒,两者的分离很难达到理想状态,比较而言,苯乙胺跟药物有效成分反或式异构体的分离更为彻底。
根据两种化合物的理化性质可以做出判断,马钱子碱无论跟药物有效成分还是反式异构体分离后,回收比较方便;而苯乙胺作为一种高沸点液体物质,回收比较麻烦。
听了方翰民的分析对比,课题组的科技人员一致认为,应该选择马钱子碱作为定型工艺中的拆分剂。
因为当时的有关书籍中,查不到马钱子碱的毒理数据,但穿越者在前世对这种化合物的完整数据有所了解,他依稀记得,马钱子碱毒性很高,方翰民提醒几位助手,不要忽视拆分剂的毒性。
“马钱子碱跟药物的两种成分都有很好的分离,即使拆分剂有点毒性,对最终的药物质量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因为苯乙胺回收过程比较麻烦,郭鹏等人倾向于选择马钱子碱作为光学拆分剂。
“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忘记,药物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之所以对仿制药进行光学拆分,就是因为其中的反式异构体不仅没有疗效,而且还有毒性,咱们不能在消除反式异构体的同时,又往药物中引入另一种有毒物质,那不仅是瞎折腾,更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
“方厂长,如果选择苯乙胺做拆分剂,除了本身价格较高,必然推高生产成本,还有后面比较麻烦的回收工艺,也会导致操作成本上升,最后的总成本也是必须考虑的因素啊!”
生产成本问题,方翰民并非没有考虑过,但他认为,作为治病救人的药品,在需要考虑的诸多因素中,疗效和药品的安全性,是必须考虑的第一要素,“为了从业者的良心,马钱子碱即使有再大的成本优势,因为它的毒性,也要将其排除在外。苯乙胺是人脑中的一种分泌物,对人体绝对安全,就算用它做拆分剂会推高生产成本,还可以通过技术进步,使最终的成本降下来,但这是接下来要做的工作。”
方翰民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想给患者提供一种疗效很高,毒副作用极低,而且跟同类进口药物相比,价格明显低廉的医药产品。通过核算,在目前的工艺技术条件下,如果用苯乙胺做拆分剂,最终成本将增加百分之十,虽然这款仿制药的前两个目标达到了,但生产成本高企,这仍然不是方翰民想要的结果。
为了实现仿制药的高效低毒目标,原料路线已经不可更改,剩下的工作,就是通过优化工艺技术,使生产成本降下来,最终使这款药物成为质优价廉的医药产品。
面对方翰民的执着,郭鹏等技术人员虽然表示服从他的决定,却也很无奈,“方厂长,我们觉得要想通过优化工艺技术实现降低成本的目的,有点不太现实,从近一年的试验过程来看,我们不知道还有哪些工艺环节能够进一步优化。”
再先进的工艺技术,即便实现了工业化,方翰民也不会认为已经到了技术的极致,何况一种还处于试验阶段的工艺过程,他认为能够优化的工艺环节不止一处,这就是郭鹏等人跟方翰民之间在技术水平上的差距!
郭鹏等人认为,他们从始至终工作在试验现场,每个步骤都亲手操作,工艺技术的各个环节做得足够仔细,再也找不出需要改进的地方。
方翰民毫不怀疑课题组全体科技人员和试验工人的敬业精神,但那跟技术进步和工艺优化无关,他认为一定存在更加合理的工艺技术,完全有可能通过技术进步,把最终的成本降下来。
方翰民决定从已经完成的试验中寻找突破口,他仔细查看从头到尾的试验记录,把他认为还需要进行深入研究的技术节点记录下来,再提出针对性的改进措施。
经过筛查,方翰民认为以下三个节点需要做进一步研究:第一,合成原料药的过程中,是否可以通过改变温度、压力和物料配比,更好地抑制反式异构体生成?
第二,在对反式异构体进行光学拆分时,有没有可能通过改变工艺条件,达到更高的拆分效率?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不仅可以减少拆分剂的用量,直接降低成本,还能节省操作费用。
第三,寻找更好的拆分剂回收技术,使回收工艺变得更加简便,这个环节也能降低成本。
接到任务后,郭鹏等技术人员面面相觑,方翰民知道他们希望尽快结束课题的心理,但为了向患者提供一款安全有效、质优价廉的良心药,他认为这些研究必须深入进行,结题早晚无所谓。
回到实验室,郭鹏等人按照方翰民的指示,对第一个节点问题展开进一步的考察试验,在以前试验的基础上,课题组又对数十种物料配比做了考察,结果发现在一定的温度压力条件下,体系的物料组成对异构体的产生几乎没有影响。
接下来的试验证明,温度对异构体的影响微乎其微。
听了郭鹏心灰意冷的情况汇报,方翰民毫不在意,“以前的试验都是常压操作,为什么不看看在加压条件下,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你是说加压试验?可是,现在的试验设备只能在常压条件下使用,而且,设备承受压力,会不会有危险呀?”
“对,我说的就是加压试验,在一定压力下,某些物质的形态和反应机理都会发生变化,我认为值得一试。设备嘛,你问问有关厂商,看看他们是否有现成的,抓紧时间买回来。至于加压试验的危险性,肯定有,但并不可怕,只要做到精心操作,随时观察,就可保万无一失。等你们准备就绪,到时候我去实验室给大家示范带压操作。”
在监管机构备案并获得注册批文后,红星制药厂正筹备这款仿制药的工业化生产,前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跟有关医药设计机构联系,进行工业装置的基础设计。因为事情太多,方翰民实在忙不过来,他准备把这件事交给总工程师老夏去做,毕竟夏总以前跟医药设计院打过交道,熟悉其中的流程和套路。
听了方翰民交代的任务,尽管心里有些拒绝,老夏还是口头答应下来,只是显得不那么痛快,“方厂长,生产仿制药,是红星制药厂建厂以来的头等大事,让我负责跟设计院联络,按理说这是我的荣幸,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个年龄,再有一年多就退休了,现在出差,坐车时间稍微长点就感觉很累,连走路都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我怕自己不能很好完成任务,辜负你的希望啊!”
除了班子里的夏总和王副厂长,全厂其他各级领导,没有人敢推诿方翰民亲自分派的工作,但老夏是红星制药厂的主要元老之一,他依仗自己的老资格,实际上婉拒了方翰民交给他的任务,老夏现在什么心都不想操,任何具体工作都不想做,只想混日子,他希望在总工程师的位置上混到退休。方翰民并未把老梁的自责放在心上,他心里很清楚,班子里的几位副手,虽然不像分管生产的王副厂长那样,明目张胆地跟他作对,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盘算,工作上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问题往外推,谁也不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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