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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林是我们几个当中最适合练武,也最具大哥气质的。红林爹娘就这一根独苗,让他学武本来是为了能够防身强体,以图以后过上安稳日子,但红林志向远大,绝不是土里刨食的虫子辈儿。初二辍学后,先是回家跟着三叔苦学了半年,那半年他昼夜苦练,把师父和三叔的绝技都学在身上了。师父和三叔也最器重红林,觉得他真是块混江湖的料子,将来在梁山道上肯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因为他不仅练得好,更主要的是他视金钱如粪土,视朋友如手足,仗义疏财,结交了许多朋友。他从不恃强凌弱,有一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心。在我们梁山,要是早生几百年,忠义堂上也肯定有他的一把交椅。
十里八乡的小混混大多对他十分恭敬,甚至有外庄的混混们要投到他的门下,他也一律慷慨应允。眼看红林在我们那一片混成了有名望的大哥了,小帮小派闹点矛盾,要打个架什么的,只要把红林叫上,一般都要给他个面子。三叔为此很得意,他把红林视为嫡传,甚至曾一度动了把闺女白灵许配给他的念头。白灵是三叔的大女儿,今年十三岁,已经出落得袅袅婷婷,颇有风韵了。白灵学习不好,但文艺好,会唱歌,在学校里搞元旦晚会文艺演出,总少不了白灵的身影。她和我同班,算得上是我们班的班花。原来的时候,经常有小混混们骚扰她,这个写封情书了,那个开个玩笑了,后来我们七兄弟混出了名声,基本就没人敢骚扰她了。
到了初二,学校里转来一个小混混,叫贾龙。据说此人身刺青龙,可以单掌开砖,铁头破瓶。贾龙是县城中学转来的,听说在那个学校里飞扬跋扈,屡惹事端,是出名的一霸。最厉害的不是这,是因为他自小在县城瞎混,黑道上朋友众多,是个一般人惹不起的主。这次转学来是因为他在学校里犯了大错,听说将一个同学从教学楼二楼一脚踢下,摔断了三根肋骨,学校里实在顶不住压力,动用公安才将其拘留一周后由学校除名,迫不得已转来我们学校。此人一来,我们校长老师就开始头疼,但据说介绍他来的人太厉害,大家都不敢得罪,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胡作非为。
这个贾龙脾气暴烈,动辄就甩人耳光,特别让人厌恶。更为可气的一点是他特别好色,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同学,基本都被他骚扰过,骚扰了还威胁要是敢报警就杀她全家,所以女生们只好忍气吞声,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本来,他刚来时,乡中学驻地李庄那几个混混还想着和他干一架,消消他的威风,免得他太过猖狂,但据说刚一交手,就被他一招制服,拧断了手腕,自此也只好甘拜下风。
我的妹妹白灵在学校众多女生中卓尔不群,又爱出风头,很快就被贾龙盯上了。贾龙这家伙直来直去,一点也不含蓄,直接跑到我们教室,把乔白灵堵到教室里就动手动脚。我正好在教室里看到这个情景,虽然心有胆怯,还是一步窜上,试图将其推开。没想到他力度太大,胳膊一挥就把我弄了个趔趄。x他娘,我一时怒火烧心,挥拳用了一招黑虎掏心直取他的心窝,他不防备,被我一拳打中,疼得他呲牙咧嘴。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于是丢下白灵,转身给我来了一个泰山压顶。我俩在教室里交上了手,三招不过,我明显占了下风。腻味一看,大事不好,急忙跑出去隔壁喊红林几个。红林来了之后,大喊一声,让他住手,说,教室是学习场所,不如另划个场子比划比划。
贾龙看着红林冷笑了几声,说,你就是乔红林吗?
红林点头应答,一抱拳,说,正是。
那好啊,我操,你不找老子,老子还要找你呢。说吧,去哪里?贾龙说。
那就明天下午放学,在学校东边老树林见?红林说。
一言为定,老子让你见识见识。贾龙说。
那时候,我们刚和彭庄的混混血战不久,刚刚混得了点名声,也正踌躇满志。对于这个贾龙,我们几个早就私下里议论过,想教训教训他,可是又怕他背景太厉害,不知道他这趟水有多浑,没敢轻易出手。要说打架,我们七个干他自己,三拳就可以把他打倒,但是那样有些仗势欺人,要是单挑,我们还真没把握干掉他。我们七个人中,红林还能和他过几招,但块头上比他差不少,恐怕要想取胜也十分之难。但是,红林说,男人决斗,不在于到底功夫如何,归根结底是精神意志的对决,再说了,我们是正义之举,在心理上他还是会占劣势的。即使战败,我们也正好痛定思痛,当个教训,继续拼命学艺。
听说我们要和贾龙交手,一向孤傲不怕事的白灵也很有些担心,她劝我们不要惹那个混世魔王,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她泪眼汪汪地看着红林,说,红林,别打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红林拍一拍白灵的肩膀,说,你不用担心,这事与你无关,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再说了,既然已经约好,按照江湖规矩,死也不能退战的。
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化,那一战是秘密进行的。我们几个当然都去了,我们发现贾龙这小子也不是吃素的,他竟然也带来了几个小跟班,听说是从县城专门过来观战的。这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架,是红林与贾龙个人之战,谁败了,今后就不在这个学校混了。
狗蛋和我还有歪头,那天都做好了打群架的准备,在怀里都带了家伙,以防万一控制不住情势,大家趁乱一起上,绝不能让红林吃大亏。腻味心眼子多,已经做好了报警的准备,只要情况不妙,他就会一溜烟跑到李庄派出所去报警。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高手的确是高手,红林眼睛里喷出的全是火,红红的火。这让贾龙打了个寒战,气焰顿时消了三分。他们两个,要按气场, 红林绝对占上风。那个家伙看上去显得横,但不是将帅之才。他冷笑了几声,寒战过后,又恢复了那种嚣张不屑的气焰,在看来,打败红林手到擒来。
第一招,红林先发制人,不等他准备好,红林窜上一步,用了一招锁喉毒招,冲他喉咙抓去。由于动作太快,贾龙一个趔趄,被红林险些扑倒在地,虽然勉强被他躲过,但那一道血痕已经明显显现出来了。趁他不稳,红林就势一蹲,一个旋风扫堂腿,直冲他下腿梁踢去,这一招快,狠,准,只听啪的一声,贾龙被打翻在地,红林跳上去,双膝砸在他的肋骨上,试图扳其双臂,倒剪他的胳膊。这是我们商量好的招数,要想战胜贾龙,必须迅雷不及掩耳,一招制敌。胳膊是扳住了,但是红林力度上小了些,被贾龙反身托起,反将红林扔出丈远。两个人鲤鱼打挺,再不敢轻敌,接下来就没了招式,一顿散打乱踢。
这一当儿,李庄几个混混也赶过来了,他们目睹这一场恶战,拍手叫好。这真是高手队对高手,硬手战硬手。十几个回合过后,双方都挂了彩,按正常功夫,红林不是贾龙的对手,但是今天这一战,红林抱了必死的决心,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也是决定他声誉的全力一战,所以,几十个回个两个人不分胜负。旁边的兄弟看着着急,一挥手冲上去,眼看就打起了群架,这时候,贾龙和红林反而分别跳出来,制止了大家。两人气喘吁吁,满脸挂彩,停了手,说,都不要动,今天没大家的事,就我们俩按规矩来。
白灵哭着跑过去,又疯又跳,大骂贾龙,要和他拼命,被红林拉住。贾龙一看,一抱拳,说,今天一战到此为止,来日方长,红林果然是个狠角色,我们后会有期。既然白灵是你的马子,我发誓,只要我在这里一天,绝不再骚扰白灵一次。红林也一抱拳,说,也好,不打不相识,来日再约。今天别吓着了白灵。
结果,贾龙被红林打折了三根肋骨,红林小腿骨也骨折了,两个人最后势均力敌,打了个平手。那次之后,贾龙就离开了学校,退学了。红林也退学了,回家专心休养,专心跟着三叔练武。三叔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既喜又恼又遗憾,喜的是红林仗义挺身,保护了白灵,决斗上也没有给乔家丢脸;恼的是小混混贾龙竟然敢调戏他的女儿,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遗憾的是他当时不在场,要是在场他非把这个贾龙打得牢记一辈子不可。
自那之后,三叔就有意把白灵许配给红林,但这事遭到了三婶的强烈反对,她说那可不行,白灵将来要找一个本分、老实的人过日子,跟着红林还不让人担惊受怕夜不能寝啊。这事我爸爸和爷爷也反对,因为红林和白灵都姓乔,一家子娶一家子,这怎么行?岂不是乱了规矩?虽然大家都看出来白灵有意,红林也似乎有情,但这事随着红林离开乔庄而逐渐撂下了。
练了半年过后,有一天,师父和三叔把红林叫到跟前,说,红林呀,我看你这孩子心气高,志向大,将来肯定是人中龙凤,你师父也就这些本事了,你要是还想进步,就出师再去跟着名师学几年吧。
红林一听,眼泪就下来了。这件事红林早就想过,我们的师父年事已高,三叔虽然在我们十里八乡功夫不错,但毕竟在梁山还算不得厉害角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说别的,就说梁山那几家武校里,特别是宋江武校里,就有好几个全国武术冠军的教练,他真想去那里深造一番。这次不及他自己说出来,两位师父就提出来,一时感动,再加上离开师父的伤感,竟然落下泪来。
出师那天,在师父场院里,红林伙同我们几个兄弟摆了三大桌酒席,喝了一天一夜,大家都酩酊大醉,挥泪送别红林。
第二天,红林打起铺盖卷,告别家乡父老,只奔梁山而去。
事也凑巧,去了梁山宋江武校,红林偶遇贾龙,两个人竟然成了同门师兄弟,后来竟然八拜结交,成了一对生死兄弟。这真是世事变幻,人生无常啊。仇家成了兄弟,当然,由此类推,兄弟也可以成了仇人,后面腻味和歪头成了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那时候,只要我们几个兄弟周末有空,就常去武校看他,到了那里,红林贾龙热情接待,不仅可以跟着他们学两招武术,更主要的是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生活赛过神仙。
直到那一次,大雪天里,红林和贾龙带着我们几个深入梁山黑风口,与郓城前来的挑战者一场恶战,我们全部都困在山里,被投进局子拘留七天,出来之后才真正有了名声。
那次进山,红林与贾龙是去帮忙的,帮的是梁山另一群黑帮兄弟。那几位兄弟和郓城的几位高手结下了梁子,相约在梁山黑风口大战一场,因为红林和贾龙打架狠,被特邀参战,正好赶上我们几个去找红林玩,有幸亲临那场著名的混战,惊也惊,险也险,胆战心惊,让人今生难忘。
在江湖上,我们常见有互不相服的对手找上门来,要比划比划,有的是想切磋武艺,比武一较高下,有的则是寻仇而来。这次郓城黑帮前来寻仇,是冲着梁山另一个混混独眼三来的。独眼三在郓城犯了事,打伤了一个道上的朋友,被人家追杀而来。来的人有两车,二十多个吧,相约在黑风口有一场恶战。双方不惊动公安,立下生死状,谁打败了,谁以后俯首帖耳,再不踏进对方地盘一步。独眼三也是一条好汉,仗义疏财,好勇斗狠,一只眼睛就是在道上混的时候被打瞎的,没想到瞎了之后名声大噪,成了梁山首屈一指的领头。但郓城一伙也不是吃素的,俗话说“梁山好汉一百零八位,七十二位出郓城”,就因为这,两个邻县的江湖朋友常赌一口气,屡有摩擦,要分出个你一我二来。
黑风口是当年黑旋风李逵把守的关口,俗称“无风三尺浪,有风刮掉头”,十分险恶,一片空地,历来是打架的好场地。为了确保与郓城来的一战胜利,独眼三遍发英雄帖,邀请贾龙和红林两兄弟入伙参战,贾龙和红林也早想会会郓城兄弟,于是答应前去。我们正好来武校这里玩,赶上这事,都想去凑个热闹,开开眼界。临行红林悄悄嘱咐我们,远远观战,不要参加,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我们答应了。
到了黑风口,天开始下雪,零星雪花飘飘洒洒,正像当年林冲上山,好不悲壮。到了黑风口,独眼三已经带着二三十位精干兄弟在亭子下候着,红林贾龙一到,双方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他们都带着家伙,钢鞭,砍刀,三节棍什么的。不一会儿,郓城的那伙人就来了,二十多条,大冬天光着膀子纹身,也都带着家伙,一摇一晃,来到黑风口站下。
带头的与独眼三抱抱拳,双方商定规则。一对一单挑,生死由命。三局两胜制,先是双方两位兄弟过招,最后独眼三和对方领头过招。谁败了,独眼三和对方领头自愿剁掉一根手指,自此井水不犯河水。哎呀妈呀,这样血腥对阵,我们可没有见过,以前只在电影了看,现在到了眼前,我们都有些害怕。
第一仗红林和对方一个秃头过招,红林胜,对方被红林从黑风口打下悬崖,跌了三个跟头,幸亏悬崖不高,仅摔了个头破血流。第二阵,对方胜,这边上阵的黑子被打断了胳膊。第三阵,独眼三和对方头目过招,两人都用了兵器,一个使的是钢鞭,一个使的三节棍。两个人真是高手过招,每一招都是风驰电掣,出手毙命,让人眼花缭乱,只听见不停地喊叫,看不出谁打谁。打了四五分钟,两个人都挂了彩,阵法已乱,只是胡抽乱砸,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砰啪作响。眼看两个人打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知谁喊了一声,兄弟们,上呀!结果,双方弟兄各自抄家伙就干上了,那真是一场恶战,血肉飞溅,惨叫不断。腻味一看大事不好,就想拉着我和狗蛋、腻味逃跑,可是红林还在混战中,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要走也得喊着他一起走,我们喊了几声,红林不应,已经打红了眼,我们只好拾起砖头、棍棒瞅准了打几个冷枪。
大雪刷刷地紧起来,不一会,满地皆白,一群少年在雪中混战,真像极了电影现场。突然,一阵喊叫,十几个穿警服的武警带着手枪冲了上来,“不许动!趴下!”,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知了消息,前来抓人。幸亏他们及时赶到,要不这一仗非得死几个不可。我们拔腿想跑,已经跑不掉了,被一网打尽。带着手铐被押下来,我们被投进所看守关押,吓得罗锅哭起来,他说,我们不会被枪毙吧?操,我说,又没有死人,我们本来是看热闹的,顶多一个星期。后来知道,那次恶战,双方各有伤亡,对方三个重伤十几个轻伤,其中一个住院三天后死亡。我方两个重伤,一个断了一条腿,一个被一刀刺中肺部,差一点死亡。
尽管我们是看热闹的,还是拘留了一个星期。独眼三与对方领头被判十五年徒刑外,红林三年,其他兄弟半年几个月不等,我们因为的确是看热闹的,一周后释放。这真是法律不可触,江湖不易混呀。红林出来之后,在圈中地位名声更高了,他不仅有功夫,而且为朋友两肋插刀,真是一块做大哥的料。他离开武校后,自己在梁山开了一家小武馆,不仅教人武术,还训练保安,为北京上海输送高素质保安,后来时来运转,公司不断壮大,他又转而进军房地产,成了开发商。在梁山拿地皮拿项目,大家都敬着他,生意也就越做越大,几年后娶了县医院的一个貌美如花的护士,生下一个儿子。他虽然有了钱,但武术不废,还亲自带着徒弟,业余时间也出去参加比赛,前几天在河南卫视《武林风》上拿了冠军,但更多的时候,看到的是他与生意场上的老板和政府部门的领导称兄道弟,他作风严谨,义字当头,现在梁山,一提到乔红林,谁都称赞三分。我们的老师父去世之后,三叔就成了我们村的老师父,可惜他已收不到一个徒弟,红林常开了车回来看他,来了就带着好酒好烟孝敬他,前段时间还把他接到武馆里,给他一个名誉馆长的差事,帮他打理武馆,只是没让他做教练。三叔也算找到了用武之地,三叔的女儿白灵嫁给了一个杀猪的屠户,日子过得倒还可以,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红林偶尔去看她一次,两个女儿都喊舅舅。
红林的父母也不再种地,当年穷得吃不上饭,现如今被红林接到城里住了单独的楼房,鸡鸭鱼肉三餐不断,只是两口子憋闷无事,不时地回乔庄老家看看,串串门,但回来时仰首挺胸,很有一番鸡犬升天的味道了。
这正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