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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现时,温敛故先前的那身白衣已被换下。
同样是白衣,如今这身的袖口放量更多,腰封收得很紧,上面绣有银色翠竹暗纹,内里衣裳和腰封都由原先的纯白变成了青緺色,袖口露出一截,愈发显出了修长挺拔,恍若云巅青竹。
广袖出尘,竹叶风流,赏心悦目。
若非时机不对,江月蝶恨不得吹声口哨:“温公子这身真是好看。怎么忽然想起换个颜色了?”
“你总穿青绿色,看起来很顺眼,所以我也试试。”
温敛故的语气平淡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故而江月蝶半点没往别处去想。
别说小学生了,她成年了也天天和朋友换情头呢。
江月蝶此刻心中还记挂着傀儡师的事,又对先前温敛故的异常很是在意,却不敢贸然提起,生怕又触碰到了他的伤心事。
那次关于“剑”的往事,她可还记着呢。
江月蝶歪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该如何开口,一手捏着块小点心,心不在焉地起了话头。
“你刚才可真厉害,一句话就让磕三个头变成了三十个响头,白容秋都被你吓晕过去了。”
温敛故学着江月蝶的样子拿起了一块雪白的糕点,咬了一口,才慢条斯理道:“是么,我以为你们先前说的就是三十个。”
江月蝶一愣,怀疑道:“你不是故意的?”
温敛故歪了歪头,面露不解,随着他的动作,散在脑后的乌发也滑落了些许置于身前,其中有一缕短的格外明显。
“故意?”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之事,眉目弯如新月,“他们不值得我耗费心神。”
江月蝶默然一瞬:“所以你也不是故意叫错白容秋的名字?”
温敛故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记住她的名字。”
许是他回复的太快,两人话赶着话,江月蝶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不?”
若是旁人也许能说记性不好,可温敛故绝非如此,江月蝶听慕容灵说起过温敛故在地牢外连破十层阵法的丰功伟绩。那些繁复无比的阵法,江月蝶看一眼就头疼,更别提记住了。
但温敛故可以,他不仅能记住这些乱七八糟的阵法,就连曾经幼时习得的剑法都能铭记于心。
这样一个人,如何会记不住人的名字呢?更何况看楚越宣的样子,白家和云重派关系匪浅,慕容灵真是直言了白家出过许多厉害人物。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温敛故都没理由记不住白容秋的名字。
但他偏偏就忘了,甚至还忽视了个彻底。
江月蝶确实不解。
见她极为认真的提问,温敛故不自觉地弯起眉眼,他刚梳洗完,发尾还有些湿,眼中也是,望向江月蝶时似是腾升起了一阵雾气。
“名字是行走在人世的代号,若是记住一个东西的名字,就意味着你心甘情愿与她产生羁绊。”
江月蝶撑着脑袋沉吟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挑起眉梢:“可你记得楚大侠的名字。”
温敛故神色恹恹:“我平日里都叫他师兄。”
这段时日会频繁记起他的名字,也是因为江月蝶总是一口一个“楚大侠”。
令人烦扰。
“那慕容小姐?”
“只是慕容小姐。”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温敛故答起来时不假思索,江月蝶思路有些散乱,没想好自己还要问什么,她整理了一下袖子,意外摸到了那把短剑“流光”,心中一动:“很多人都会给自己的武器取名,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你那把折扇的名字。”
温敛故摇摇头:“它本就没有名字。”
他语气理所当然,似乎本该如此。
江月蝶喉咙发紧,停顿的时间比先前更久,因为她已经想到自己要问什么了。
她咬了下干涩的嘴唇,捏着糕点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那我呢?”
温敛故一怔,摩挲着折扇的手慢慢停下,似是在回忆。
指尖触碰到了扇骨,又冷又硬,温敛故以前从不觉得,只可惜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温热与柔软。
“江月蝶。”
江月蝶僵在嘴边的笑意蓦然变得生动。
看来温敛故是把她当朋友的,这段友谊也不是她一头热。
她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快乐:“说了这么多闲话,你还没说你今日时做了什么去了?”
见她如此,温敛故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梨涡若隐若现:“去帮他们修补了阵法。”
联系起他先前的神色,江月蝶猜测:“他们为难你了?”
“他们为难不了我。”温敛故顿了顿,唇边的笑容散开些许,“我顺便去见了一个妖。”
江月蝶唇边的笑意停滞,她知道温敛故指的是谁,瞬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你去见那个稻草妖了?就你一个人,也不怕他伤到你——”
说到此处江月蝶蓦地停下,她四处瞟了几眼,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和他先前那个‘约定’能解开吗?他没有对官府乱说什么吧?”
这件事困扰江月蝶太久了,可惜这几日温敛故一反常态,突然忙得很,几乎没有时间能和她说些闲话。
温敛故凝眸望向了江月蝶,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没有回答江月蝶的话,扬起的嘴角勾勒出极其漂亮的弧度,双眸因水雾而朦胧。
雪白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温敛故向江月蝶伸出了手。
“要去看看吗?”
既然知道了什么是柔软,就该让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
即便是九重天上再无情的神仙,一旦眷恋红尘也终将化成鬼魅。
何况是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