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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城本就在桑平县往北千里,桑平县已然入了秋,这京城的冷意自然来得更快些。如今宫女衣裳一体着了两三层,砸瓷器的主子这会儿却只着了件殷红色襕裙,细长的手臂上随意地搭了条披帛。这会儿,正是被气得雪白的胸口不停起伏。
然听着她气急之下这般说,近身侍奉的宫女也不得不扛着惧意,小声道:“娘娘,她终归是神女。”这样的诋毁,只怕会遭反噬。
“陛下看重她几分,她还真当自己是神女了!”女子怒气更胜,“若真是神女,怎的没托生在皇家做一个公主,偏偏就生在了那样的苦寒之地?”
桑平县偏隅,倒也算不得苦寒吧!宫女自不敢说,这神女若托生成公主,哪还能体会民间疾苦?且这神人到人间来,不就是为了普通百姓。
女子又发了会儿恼,直至一个宫女来禀报:“娘娘,陛下往咱们宫里来了。”
女子这才甩手道:“快些把这些收拾了。”说罢,迎驾前又是对着一人高的铜镜细细打理了形容。
诚然也没什么可打理,她本就是如今这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年纪轻轻就做了四妃之一的淑妃娘娘。然细心打理过后,忽又心念转过,从整整齐齐的发髻里抽出一缕发丝来,又特地将襕裙向下拉扯了半寸,做出些凌乱的姿态来。
待一袭明黄龙袍的男子一进门,她便做得柔婉可怜的模样朝他扑了过去。
这力道用得恰好,毕竟陛下已非盛年,她若果真满身的力气冲上去,岂非要将人扑倒。因而这恰好的力道,正是娇软的小人儿撞到男子怀里,似结结实实地撞到人心里一般。
“陛下,”她柔软的嗓音夹着些哭腔,显得愈是可怜。“母亲也是爱女心切,求您千万不要责怪她。”她虽是怒极,却也没忘了打探陛下的态度。这神女数百年不得一见,母亲求到神女跟前令神女不喜,陛下诚然是有些恼意。
“您是见过妹妹的,她实在是身子柔弱,母亲亦是满心想着神女或许能帮妹妹解了病痛,哪想到竟叨扰了神女?”
陛下来时原绷着一张脸,这会儿听她所言,眼前转过那张娇弱的女子面容,这眸底的欲/望不由得一闪而逝。原本,他是动念将史大人两个女儿都纳入宫中的,奈何那二小姐身子实在弱了些。如今淑妃这一提及,陛下的心思就软了一分。待他垂首要将她扶住,一眼可见又是不可抵挡的魅惑诱人。
如此目下丰盈,美人娇态,陛下哪还有半分不悦。
半个时辰后,淑妃目送陛下离去,回转身便收敛了面上娇羞,冷声道:“告诉父亲,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是夜。
一行人如往常一般在驿站过夜,姚氏为着白日之事特来桑葚的房间同她说话。
两个嬷嬷适时撤身出门,姚氏这才颇有些歉意道:“阿葚,白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没想到那史夫人竟是来求你的。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问清楚了,再来问你要不要见。”
桑葚并不在意,只道:“我怎会怪您?您不知她的来历,若非嬷嬷提前告诉我,我怕是也要见了她,到时才真的是骑虎难下。”
“正是正是,”姚氏道,“这还未入京呢,你也还没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怎能就这般随意答应了别人?也幸得那姜嬷嬷见多识广,将这事处理妥帖。”
姚氏说罢,面上又浮出些难色。
桑葚遂开口问:“母亲有话不妨直说。”这日复一日的缩在马车上,倒真有些白日里姜嬷嬷所说的身子倦怠。眼下她只想缓缓筋骨,没得心力与姚氏打哑谜。
姚氏也不再吞吐,道:“方才我与你父亲一道用饭,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是不想得罪这位史夫人。他也说了,得罪史夫人事小,只怕还未入京,就得罪了皇子。”这皇子便有可能是未来的陛下,神女的身份再是尊贵,总大不过陛下去。
“母亲也这样想?”
姚氏顿了下,坦言:“那姜嬷嬷既是为你开了口,想来是没什么要紧。”
桑葚莞尔笑道:“母亲明白就好。至于父亲那里,母亲听着就是。”
姚氏遂安下一颗心,原本,她也是为了白日的事情桑葚不要计较。她做了这许久的好人,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桑葚。如今瞧桑葚并未放在心上,又寒暄关切几句,便是回了自己房间。
却是桑葚凝着姚氏的背影,一面由从春从夏帮她拿捏着筋骨,一面忍不住琢磨,这姚氏待她的好,是越发明显。有那么一刻,桑葚几乎要以为自个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明明,姚氏该恨极了她才是。
若非这神女的身份就如此管用,令一个恨她的人也转了心思?然姚氏对她表现出善意,却是在知晓她为神女之前。
怪哉!
琢磨不出便暂且搁下,桑葚念着明日还要早起,又是心无旁骛地早早歇下。
迷蒙中,只觉冷意慢慢侵袭,她在锦被里下意识蜷了蜷身子,忽然又有风声入耳,桑葚紧闭着眼,倦意太重,一时总也不想睁眼分辨。
然而很快,是此起彼伏的叫声。桑葚不自主打了个冷战,猛地睁开眼,还未起身便见从夏急匆匆跑来。
从夏奔到她床前,急促道:“小姐,外头着火了,咱们快下去吧!”
怪不得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重,桑葚顾不得思索,忙是起身。幸而这火势蔓延还不曾烧到这驿站的前头来,总算让她勉强穿好了衣裳,不至于衣衫不整显露于人前。
打楼上走下行至院中,一眼可见女眷们陆续疾奔而出,大体凑在一块,而官员们又在另一处避着。
到这时桑葚才瞧见那冲天的火光来自后院,顺着冷冽的风声正往一处掠夺。姚氏见着她,又是满眼关切:“阿葚,不妨事吧?”
桑葚微微摇头,掠过姚氏正见略晚一步走来的史夫人。那史夫人也正瞧见她,于是这慌乱的人群里俩人忽然就打了照面。
诚然有那么些……尴尬。
那史夫人想是睡得沉,出来的晚,这姿态形容亦没了白日里的端庄。忽见桑葚站立于院中,怔了下,便是走到她面前褔身一礼:“臣妇见过神女。”
桑葚依着从前姜嬷嬷教她的礼数,只做微微颔首。另一端,尚书大人听着下属禀报,随即向女眷这端走来,略有几步时停下,躬身道:“火势过大,恐一时难以熄灭,还请神女先行回到马车休息。”
“好。”
所有马车早有人从后院移了出来,这会儿正在驿站前方停着。桑葚同从春从夏一道向着马车走去,一面听从夏小声与她说着:“奴婢方才听他们说,好似是后院的灶房火星子飞舞,又顺着夜风,这才一下子难以收敛。”
身在驿站,原说都是给朝廷当差的人,大约不会这样不小心。桑葚觉得略有蹊跷,却又想着,世事总有个万一,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不一会儿,桑葚行至马车,踩着脚蹬正要上去,先一步上去的从夏亦正要抬手搀扶她。就这么一息的功夫,似有一股极强的冷风向她袭来。
桑葚并无察觉,只觉得今夜的风似乎尤其冷了些。
第二个阶梯迈上,骤然一道尖利的声音入耳,同时一股力道冲向她的后脊,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耳边只剩下那简短的两个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