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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宋思媛已经把白桦册子上的粟特文字全都翻译出来,继续说道:“从粟特文字提供的信息来看,鄯善女王和我们的猜测对得上,来自昆仑山的西王母部落,只不过,南北朝时的西王母国已经改名为嫫婆罗国,随着嫫婆罗国和鄯善王朝合并,这个位于昆仑山附近的小国就此消失。”
现在,宋思媛已经感觉他们得到的信息足够多,开始统筹起他们查到的信息。
远的上古夏商时期暂且不说,自从西周开始,周穆王为征伐西部蛮夷,带领车骑兵马西奔昆仑,在昆仑山以东发现了西王母部落。
由于西王母之国是母系社会,部落里掌权的最尊贵女性,统称为西王母,在西王母国人眼中,他们的西王母哪怕已经数千岁了,也依然保持着青春貌美,可与天地享尽寿数福祉。
在与西王母国人的接触中,周穆王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素来喜好求仙问道,在他看来能够拥有数千年寿数却永葆青春的人,一定是神人。
为此,周穆王带着使臣进入西王母国,想向西王母求得长生之法,等西王母见到他之后,他这才知道所谓的千岁西王母不过是一种神化概念,实际上每一人最高统治者都叫西王母。
周穆王得知这个情况,当然也就失去了求得长生药的机会,既然来了这里得到西王母的盛情款待,他作为礼仪之邦的周王,也不会太不给西王母国面子,宴席之间相谈甚欢。
也许是西王母看上他,也许是西王母另有所图,总之,这位西王母有意要和周穆王结为眷侣,周穆王苦于西王母要和他情定终身,为了摆脱西王母,他只好假意说自己要继续西行,等他返回就来结亲。
这些说法,当然都是周穆王的推托之词,他为了获得西王母的信任,还把阴鱼佩给了西王母,西王母见他有诚意,才大方放周穆王离开。
此后,无论周穆王是否西征成功,他都没有再回去昆仑山,甚至就连阴鱼佩都一并留在昆仑,留在西王母部落。
这枚鱼佩也就成了西王母的宝物,恰逢此时西王母国从氏族奴隶社会往封建社会过渡,母系氏族早已无法弹压父权制度的挑战,西王母国人刚好发现了鱼佩的神奇力量,正好借助神奇力量,塑造出鱼佩的权威,同时,也向西王母国的百姓,重新建立起母系社会,强化了王权天授的概念,将国内的风波按压下来。
从周朝开始直到秦汉东晋,西王母国屡次改名,最终在南北朝时,确定为嫫婆罗国,以嫫婆罗国的名声活跃在沙漠沿岸。
这一时期沙漠河流改道,气候巨变,绿洲开始减少,鄯善王朝为了缓解这种情况,几经思索决定和嫫婆罗国共享皇统,在此期间,鄯善胡人和嫫婆罗人的贵族也都进行了通婚合流,让两个国家的法理和皇统归于同一个家族。
在南北朝时期,鱼佩确实起了作用,让鄯善国的绿洲存在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是在气候剧变的大趋势下,绿洲最终还是不断消失,当绿洲到了再也无法承载百姓生存时,鄯善女王开始带领臣民和卫士,跨过沙漠腹地来到红白神山,在这里另外造出绿洲,修建沙海王城。
至于之后,很多鄯善国的百姓得知情况,也都迁徙到沙海王城,有些不愿意跟随进入沙海王城的百姓,也都拖家带口迁徙到了其他的沙漠列国。
从此以后,古鄯善国的城邦被尽数废弃,最终在风沙吞没绿洲后,化为被黄土掩盖的废墟。
历史进程滚滚向前,沙海王城建立时,已经是南北朝后期,随着隋唐统一中原,他们开始图谋恢复汉时疆域,绸缪收回河西走廊和西域。
到了唐朝时,终于时机成熟,李世民派遣昆丘道行军大破西域,龟兹、高昌、姑墨、疏勒,莎车、皮山、于阗、疏勒、尼雅、且末、若羌、楼兰……所有西域小国全部灭亡,版图纳入唐朝疆域,受唐朝羁縻管理。
在唐朝府军进攻沙海王城时,鄯善女王性情刚毅,不愿意就此灭国,再次动用鱼佩,让整个王城消失得无影无踪,负责这次灭国战争的阿史那将军亲眼所见,将他的西域行走全部记叙在千佛洞,既为自己壁画叙功,也为后人留下也许关于鄯善王城的记录。
至此,从秦汉至唐,享受八百年国祚的古鄯善王朝,犹如于夜空盛放的璀璨烟火,将辉煌燃烧殆尽,彻底消失在无尽的虚空黑夜,留给后世的,只剩下无数隐匿在黄沙漫漫的断垣颓壁。
若再有人发现古鄯善国的踪迹,那就是最近的斯坦赫因盗地宫的故事了。
徐侠客听完这些,好奇问道:“别的都没啥,就是嫫婆罗国为啥会坚持母系氏族统治,你要说从西周开始拥有鱼佩,这还说得过去,在西周之前的时间里,是什么维持了他们母系统治,早在夏商时期,大部分政权都已经从母系统治过渡到父系统治了。”
宋思媛思索片刻,朝众人解释道:“我猜是和远古时期的山地文明有关,在关于嫫婆罗女王的故事中,他们也提到了走婚制。”
走婚制指的是走婚,这是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一种很独特的婚姻方式,与传统的男婚女嫁完全不同,走婚制强调男不娶女、女不嫁男,二者的结合,完全不需要任何官府文书或者民间契约,全看是否合眼缘。
一旦彼此情投意合,这些适婚男女就会在形成走婚对子,形成或是稳定或是短暂的婚姻关系,在此期间,适婚男女产生的后代不属于男方,而是属于女方所在的母系家族。
男方虽然和女方产生了后代,也不属于女方家的人,依旧要回到自己的母系家族帮助家中女眷养育他们的孩童。
说到这里,宋思媛顿了顿:“无论是西南少数民族的走婚制,还是嫫婆罗国的走婚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走婚来自于母系氏族部落,算是早期母系社会的遗留风俗。”
她继续解释道:“昆仑山地区山多地少,他们又是以渔猎为生,他们采取的是男丁打猎,女子守家的方式来维持生活……”
这样的生活方式注定了男丁需要在外劳累打猎,产生的损失由男方居多,一旦族中男丁减少,留守的女子就可以继续增加人口,以此弥补男丁减少的不足。”
这本来就是母系社会的生活方式,在昆仑山地区的嫫婆罗人,在环境恶劣、条件艰苦的情况下,也只能通过保证女子的数量,来起到繁衍人口的目的,那么,既然要仰仗女子繁衍人口,还要操持家族庶务,女性也就顺理成章掌握家族中的最高权力。
这种母系权力结构从民间延续到王族,也就是他们看到的西王母王执政,所有执政的女性最高权力,都可以叫做西王母。
徐侠客问道:“那,我们这是确定鄯善女王的王城,确实是在红白神山了?”
岳观潮点点头:“有了地宫壁画的消息,再结合白桦树册子来看,红白山附近确实有沙海王城,剩余那一成,是因为克力说过,他和古尼孜大叔去红白山时,压根就没发现过王城的任何踪迹。”
一直到现在为止,沙海王城是怎么消失的,众人仍旧是没有什么头绪,无论是玄书铁券、地宫壁画、还是粟特文书,都没有关于沙海王城消失的原因,只记载了沙海王城是在女王祭出鱼佩后,才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众人随着岳观潮的目光,来到客厅的舆图上,其中有条清晰的线路来到红白山东麓,大概就是克力和古尼孜行走时经过的路线,克力等宋思媛出来后,拿起铁枝指向沙漠西端的红白山。
以前,他们只是听说过红白山,对此山的了解仅限于名字和地理特色,此刻,他们正好借由克力的指示,仔细分析红白山的结构,说不定还能找到沙海王城消失的原因。
他们嘴里的红白神山,看似是一个整体,若是从地理角度来划分,确是三个独立的山体,其间并不连贯,从西到东依次是罗斯塔格山、古董山、红白山,三座山呈一线分布,就好像是长山被斩为三段,两边长、中间短,自西向东出现在沙漠腹地,呈西北至东南倾斜,东侧探入和田河。
克力解释道:“如果真有沙海王城,那一定是在红白山的东麓,也就是红白山和和田河交汇形成的卜形河滩附近,只是,这里明显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现在确实还存有河道,却不知道沙海王城到底去了哪里。”
岳观潮捏着下巴,说出心中猜测:“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洪涝灾害,直接把沙海王城给淹了,泥沙沉积之下,王城就被彻底填平,形成了你们看到的沙漠荒原。”
“不可能!”
克力反驳道:“和田河可不是什么季节河,这条河是千年河道,从古至今从未断流,如果真的发生过洪涝,那绝对不可能只淹红白山东麓,千年时间不断绝,在就把东麓给滋养成绿洲了。”
“再说了,无论是新河道还是旧河道,都和东麓还有一段距离,红白山东麓比和田河的地势要高不少,他们之间有着很多细小支流,探入和田河只是大致说法,实际上他们距离和田河还很远。”
岳观潮问道:“那这就奇怪了?难不成那鱼佩真的能让偌大王城凭空消失,或者说阴鱼佩和阳鱼佩一样,能开启某些镜象空间,让绿洲藏匿其中,其实并不是绿洲消失了,而是人眼看不到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