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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让人狂热。
整个煤矿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姚麻子翻一下身,穿上褂子,在床头摸上一支烟点着,他斜眼看着罗椿春坐在窗台下织着毛衣,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投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她穿着一件月白色衬衣,外面罩了一件苹果绿毛衣,毛衣是她自己钩织的,上面是八瓣梅图案,镂空的各种花纹交织,更显她的柔弱和美丽。
“茶呢?”姚麻子嘟囔了一句,揉着眼角的眼s,将一口痰吐到了烟灰缸里。
罗椿春放下手中的毛衣,起身去沏茶,早起喝茶是姚麻子成为有钱人之后的习惯,在他做羊倌时每天早上醒来最多卷一支旱烟抽。
茶是上好的龙井,姚麻子嫌口味淡,总让罗椿春抓上两大把,要不是成了煤矿老板,要不是成了有钱人,姚麻子倒希望蹲在火炉旁边煮茶砖喝,那样用小火熬出来的茶才合他的口味。
他品了一口早茶,心情不错,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退回窗台边上织毛衣的罗椿春,看她腿上是一条咖啡色的喇叭裤,脚上穿着一双黑丝绒的布鞋,鞋是从镇上的地摊买来的,罗椿春嫌老气,自己在上面绣了一朵素色的兰花。
倒也别致。
“去看食堂早上做啥吃的,给我端一碗来。”姚麻子穿上裤子,肚上的肉恶心地晃着,皱褶叠加,象装着半袋子粮食的麻袋。
“炒土豆,贴饼子。”罗椿春头都没有头回答,手指上的毛衣针来回穿梭。
“天天他娘的炒土豆,要这样的厨子只会喂猪!”姚麻子站起来系着裤带,脸上的麻子在早晨一片赤黑。
罗椿春沉默着,等待着他的指示,他爱吃不吃不管她的事,如果可能,老天开眼最好一下子要了他的命,那么罗椿春也算熬到头了。
“去端吃的啊——你他娘的,死人吗?”
姚麻子突然暴怒,边说边上前踹了罗椿春一脚,这一脚来势凶猛,落在了罗椿春的小腹上,她哎唷一声,手中的毛衣脱了针掉在地上,捂着小腹想要起身,姚麻子的第二脚落在了她的大腿上。
她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她熟知禽兽的习惯,禽兽的暴怒不仅仅是她今天早上的态度淡漠,而是这些天她借口身子不舒服晚上死活没有让姚麻子碰她。
她是女人,在姚麻子眼里不过是一个女人,她是女人,在尹向荣的眼里却不止是女人!
人,是有尊严的,是有温情的,是有意识的——是有爱着和被爱的意识的!
罗椿春遇人无数,却从没有享受过爱着和被爱,在男人面前,她的尊严被恣意践踏,直到尹向荣和她在月光流淌的芦苇荡里完成爱的过程,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被爱着。
他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如河水奔腾,绵延不绝的柔情令罗椿春心醉神迷。
她怎么可以再接受姚麻子的肆虐?诚然,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花钱买来的女人,但罗椿春心怀盼望,盼望的念头在那夜的黄河岸边悄然发芽,她甚至惊讶自己原来心怀野心,原来自己一直在寻找着机会,在等待着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救赎自己。
尹向荣会不会救她出离火坑,罗椿春还没有完全确定。
那是需要巨大的勇气,或者有一个成熟的机会。
她只确定他爱着自己。
或者,她轻易看穿了尹向荣最初的动机——男人的动机,为了报复姚麻子无耻的行径,拿她做为报复的碉堡。
最初,罗椿春是将计就计的,是反守为攻的,是主动诱惑的,反正,游戏的规划她了如指掌,与其被攻占,不如她出手俘虏,在某种游戏的范畴之中,她一定是高手。
然而,谁能料到最后的结局呢?
尹向荣在月色四伏的芦苇荡里迷失,罗椿春在他柔情四溢的亲吻中迷失,他们忘却了彼此的意图和目的,陷在了自己编织的网里。
然后,一见再见,不能不见,不得不见。
当这个狂热的夏日突然到来,罗椿春都管不住了自己,每当天黑,姚麻子和矿工们斗牌喝酒,她照例在夕阳渲染的金色里下了矿山,别人以为她前往麻将馆打麻将,或者去理发店洗头,却不知她出了镇子,悄然上了隐在土坡后的一辆桑塔纳轿车
罗椿春缓缓走出屋子,姚麻子追上来又在她的背上给了一拳,嘴里不三不四地骂着,看女人出了门才拿了电动剃须刀在下巴上磨蹭。
剃须刀是他女儿姚小小买的,姚小小在周府县上着师范学校,今天是星期天,姚小小说好了要带同学来煤矿玩一天。
玩是小事,姚小小人丑事多,炫富才是主要目的,不然以她葫芦一样的身材,丑出天际的容貌,怎么在美女如云的周府师范学校立足。
罗椿春端着一碗炒土豆片进来,碗上盖着一张软塌塌的贴饼子。
“去给灶上说一下,让买半扇猪上来煮上,我闺女今天来矿上耍一天,还有她同学,记住了,你给老子表现好点,不然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姚麻子接过碗吩咐罗椿春,留着焦黄的长指甲的手指抓起了贴饼,看得罗椿春差点当场呕吐。
她才不怕他晚上怎么收拾自己。
她在男人面前说惯了谎言,善于用谎言保护自己。
就如同那晚之后的第二个夜晚,姚麻子又在灯下露出禽兽的嘴脸,喝过酒的嘴里散发着茅坑一样的恶臭,他一把将罗椿春从床上拎了起来,扯下皮带欲要猛抽。
“我身子不舒服,一直出血!你要打就打吧!你要弄就弄吧!”
情急之中,她脱口而出。
姚麻子愣了一下,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真他娘的扫兴,咋不去医院看看”
姚麻子骂着钻进了被窝,他可不想要了罗椿春的命,这么一个尤物,是花高价钱买来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做了一桩赔钱的买卖!
罗椿春长舒一口气。
她知道说谎的人可耻,而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谎言做为盔甲,用来抵御暴虐,用来伪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