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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了一会,听两位老人津津有味地说着往事。心想该进去温书了,正欲起身,忽然听到卓爷爷笑着提到我的名字。“文华,你不知道吧,我虽然这些年没见过建设,他的名字却是耳熟能详。常听我家小小提到这位急公好义的第一建设同学,呵呵呵。”
爷爷一愣,也不禁笑出声来:“少爷,咱们两家是雷也轰不断的缘分呀!小小居然和建设是同班同学?”
那笑声忽然化作夜间山魈的尖叫充斥着我的整个鼓膜,又如同黑天鹅频死的悲鸣,声声不歇。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卓远航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了。周亚男曾经无意间提起过一次。
18岁少年敏感而善猜的心忽然坠入冰窖。毫无疑问,眼前这位老人正是卓深蓝的爷爷。呵呵,a大知名教授,姓卓,有个曾经在使馆工作的儿子,已经过世。可是这一切,原本我就知道的一切,居然从未和深蓝联系到一起。
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眼前这位名唤卓远航的老先生居然是我奶奶的表哥。卓姓在我们这片地区并不多见。“卓姓望出西河。”山西的阳城,卓家在当地可是望族。我的奶奶名叫武雪娟,是山西运城武家的独女,而她的母亲恰恰姓卓。
天大的玩笑,我和深蓝居然是远房表兄妹。我努力计算着,如果我的记忆不错,我的外高祖父和卓深蓝的外高祖是同一个人。我强自镇定心神,挤出一丝微笑,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么虚伪,多么苍白无力。
我努力平定着自己的心神,用自以为自然不过的口吻一字一顿叙述着下面的事实:“原来,您是卓深蓝的爷爷。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两位爷爷的对话了,虽然同班,我还不知道自己和卓深蓝是表兄妹呢!”
我快速而清晰地,如同机器人般背着我的台词。那么明确地感受着在我的心底,有个地方,破了个大洞,哪怕倾尽撒哈拉所有的沙粒,也填不满的那个大洞。在撕裂般的痛楚中,将我的热情、热切和热恋统统流尽,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真实。那个女孩,那个我深深迷恋的女孩,她和我同宗同源,流着相似的血脉。
有些事情还没开始,便已经在你不知道的那个过去,注释了结局。有些爱恋,就算拼尽全力,也看不到彼岸。在曼殊沙华如血般的艳红里,没有曼陀罗华的洁白。
“呵呵,是啊,某种程度上正是这样。”爷爷的笑声那么刺耳,这位老人家还不知道,他的笑声如同尖刀,凌迟着他的孙儿还没开始的初恋;他同样不知道他的肯定回答,判了我一个无期徒刑。
那一刻,我宁愿卓远航从没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甚至我悲伤的希望自己从没被生下来过。第一朝阳、白珍珠并非不爱我,但他们更爱考古。爷爷也并非不爱我,但他一直当我是他的士兵。外公更不会不爱我,我是白家的未来,他的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很爱我,他们的爱让我成了那个优秀又深深孤独的我。
除了阿武他们,我没有朋友。十几年来,我努力生活,努力不做纨绔子弟,努力奋发向上。直到遇到卓儿,她让我柔软,让我重新像个懵懂少年。我憧憬着她的爱恋,憧憬着自己是她一生的依托。
每天,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一点一点的努力着,悄无声息的靠近这个让我心旌荡漾的女孩。
甚至没有机会憧憬未来,却被宣判了死刑,这让我怎么甘心?就算我们已经是四五代的表亲,毕竟是亲戚。如果那个女孩微笑着唤我一声“表哥”,我该怎样回答?
“别管那些乱起八糟的亲戚关系,我爱你。”我试着在心底说了一遍这句话,怎么听着怎么怪异!我的心头乱哄哄的,他们再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毫不犹豫站起身,尽力抱持着最后一丝礼貌。“爷爷,卓爷爷,我还得温书,先进去了。爷爷,今天我就睡书房了。”“去吧,我和你卓爷爷还要再聊会。”
我握紧了双拳,挺直了脊梁,保持步伐正直,稳稳地走进书房,昂着头只是为了不让眼底的酸涩滑落。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立刻瘫坐到地上,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精气神。独坐了片刻,狠狠的对自己说道:“第一家的小子,收起你的妄想吧。收掉,全部收掉。”却怎么也挡不住薄雾迷眼。
第一文华和卓远航根本无法想象,刚刚在他们面前那个镇静而守礼的男孩正瘫坐在门后无法动弹。
“文华,这么多年,总觉得亏欠了你。你出身好,一直一帆风顺。若非为了我,怎么会被调到北大荒去?到了那儿,还想办法相帮照顾我。这份知己之情,远航没齿难忘!每次见面,只要没有外人,你总是少爷长,少爷短的,让我无法自处,反而不敢来见你。今儿话说开了,希望你还像大学时那样,叫我一声大哥,再提少爷二字我就生气了。”
“是,少……,大哥,那时候在卓家习惯了,总也改不掉。上学的时候,我说话总要慢上半拍,才能憋出大哥两个字。”想到过往,两位老人家都面带微笑。
“你斟的茶几十年水准不变。今天,大哥是有事相求。”放下手中的陶盏卓远航说道。“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
“我家小小和建设同班。你也知道,我家就剩我和小小两个人了。我高度近视,晚上就一睁眼瞎。平时小小放学后总和亚男搭伴一起走,现在周副司令给她找了个补习老师,也不能和小小一起回家了。高三最近放学更晚,a大家属大院今年就小小一个上高三的。女孩子大了,做家长的总怕她上别人的当,着实让人有点放心不下。我看建设是个稳重孩子,以后他还能替我送小小回家?得耽搁建设的时间,老哥我先过来跟你通个气。”
“这好办,这点时间算不得什么,这事就交给建设了。”两人又聊了一会,第一文华坚持要送卓远航回a大。
两人走后,我打开了门,虽然不知道两位老人后来讲了些什么,但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的。我拿着书包走到卓远航坐过的座位上坐下。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坐在这儿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此刻我只想坐在这个位置上,然后什么也不想。
我拿出英文杂志,一个单词接一个单词的大声朗读。爷爷回来,转达了卓爷爷的意思,让我每天下了晚自习送深蓝回家后再回来。我应承下来,将爷爷送回房间,重又回到客厅。
那天晚上累得不行了,我才倒到书房的床上,双眼却怎么也合不上,我以为血管里流淌的白家的血,能够让我像个商人一般只算利益、冷酷无情。原来,冷酷的人,不是无情,只是未到情深时。
盯着窗外的月牙,那银白的弯弯像把钩子,钩在我的心尖。伴着揪心的痛,舔着初夏让人烦心的焦躁、酷热,我重重敲了敲脑袋:“没事,第一建设,会过去的。睡吧,睡吧。”傻得如同遇到事情的斯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