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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小只竹筒,如今在赵戎看来无比珍贵,事关他的往后的修行大事,现在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摆在无人的长桌上,让赵戎有些心里不踏实。
这正冠井井水也不知道朱幽容还有多少,她刚刚也没明说,但是反正想要其他途径获得,听之前范玉树的描述,是极难极难的,估计朱幽容也是因为作为新来的书院先生才得到了这么一些。
赵戎话落后,朱幽容安静了会儿,突然一怔,反应落过来,她眼睛依依不舍的从字上移开,柳目微睁的看着他,檀口一张,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欲言又止,迎着他示意竹筒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
赵戎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中,抄着手,直接向着漆红长桌走去,不少交头接耳的学子们发现了这一幕后,场上的杂闹声顿时一减,都目光跟着行为奇怪的他。
吴佩良抬头后,表情懵懵的看着赵戎经过他的桌案,走到了漆红长桌边,抓起了小竹筒,塞在了袖子里就返回了。
吴佩良猛的皱眉,赵戎无视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直接经过了吴佩良桌案,回到了原位,将小竹筒放在了桌上,只是却离他的手很近很近。
吴佩良连忙跟上去,朝朱幽容不爽道:“先生,你管管赵兄,现在还胜负未分呢,况且他就写了一个字就……”
朱幽容微微启唇,换着一口气,胸口一阵起伏,她伸手想要按一按,缓一缓,只是手刚抬到半途,似乎是察觉到了讨水之人投来的视线,抬起的手往下一压,最后按在了只写有一个‘正’字的宣纸上,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瞪赵戎,心神全在所痴之物上,朱幽容抬头打断道:
“没事的,放在他那儿,大伙先别管这个了,你们都靠近些,接着子瑜这个字,我们先继续上课,我要给你们好好讲讲,这个……正字!”
原本不慢的众人顿时错愕,吴佩良话被憋了回去,憋的脸色通红,最后还是深呼吸的住嘴,锁眉恨恨的看着那个简单的‘正’字,仔仔细细,要看看到底是何花样。
率性堂学子们围在了赵戎的桌案前几步距离,有些拥挤,但是大致都能瞧见。
朱幽容认真道:“子瑜这个正字,确实只有简易的两个笔画,一横,一竖,只是单单说这两个简单至极的笔画,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能写好,写出一个堂堂正正的‘正”字来?”
“你们往日写字,洋洋洒洒数十上百,借着整体的笔势与一起呵成的流畅,整体看去确实是还行,甚至有些看起来不错,但若是单单分开每个字,将一个字拆开来看,笔画不一、扭扭曲曲,让懂字之人观之如同嚼蜡,无味生厌,若是书信间的见字如面,那便是面目可憎了。”
很多本就性格温和听话的学子,例如表情认真的贾腾鹰,闻言后细思一番,都不由的低头。
只是仍旧有不少学子不服,忿忿不平的看着赵戎的字。
吴佩良又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一个字吗,五画,横竖横竖横,若是让在下认真写,也能公整的写好。”
朱幽容偏头看他,“真的?”
吴佩良抿唇,目光坚定不移的看着她。
朱幽容突然伸手指着宣纸上正被无数道视线打量的字,凝眉认真道:
“你们真的以为写个正字,端端正正的构字就行?大伙且再看,这一个正字,三道横画都是微微向右上倾斜的,这就是子瑜的高明之处,子瑜的书法,先不提那个神异的书体,光说楷书,我钻研多日,总结出了其中的一个特点,我细思了很久,概括一下便是’既知平正,但求险绝‘,简简单单三横画便让整个正字霎那间生动了。”
不少人恍惚点头,吴佩良眼皮一颤抖,嘴唇紧紧抿着,盯着纸上的正字。
朱幽容摇头道:“你们只见到了子瑜匆匆落笔的随意模样,注意力给错了地方,都不去看字,你们可知子瑜是如何写这个字的?”
众学子鸦雀无声,虽然刚刚有些学子是离的远,但是近些的很多学子确实没有注意赵戎的落笔讲究。
萧红鱼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李雪幼微微脸红。
朱幽容缓缓道:
“子瑜写横画,横为勒,如勒马之用缰,逆锋落纸,缓去急回,并不是如你们一般的按部就班顺锋平过,他当时的笔锋触纸向右下压再横画而慢慢收起,作一横向笔画,横取上斜之势,如骑手紧勒马缰,力量内向直贯于弩……”
赵戎闻言挑眉,不禁端详着面前此时这个为众学子一本正经的喻之以理、发蒙解惑的书艺女先生,她板脸认真,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一手稳稳按着桌上到字,眼睛炯炯有神,姿态神色端庄典雅,又严肃庄重,丝毫不见刚刚和他私下相处时候的娴静随和,和一些有些可人的俏态。
一涉及书法,儒衫女子仿若变了个人似的。
好一番言语后,朱幽容感叹道:
“如此这般,方才写就这三个出神入化的横画,而这三个横画又略微不同,子瑜的主笔稍稍右移,重心就稳了,这是通过笔画调整结构的技法……于细微处,见笔势,关于这一点,目前,我也不及也。”
她语落,率性堂学子们纷纷睁眼,侧目看来,有些震惊的看着一旁垂目不语的赵戎。
鱼怀瑾凝目注视赵戎,不语,她已经很确定,这个昨日补了一天课的男子,正是之前疑惑的那两副楹联上字的主人,也是她误以为的师公……只是那一副赵戎和朱幽容共同写的楹联,还是让鱼怀瑾有些担忧。
朱幽容正容,目光灼灼的看着眼下着这个小小的正字,似乎怎么看都是津津有味,她就像一个得了心爱之物的孩子,兴致勃勃道:“我们再来讲讲这个两道竖画,子瑜藏在其中的讲究就更多了,你们好好听,以后写‘正’字,应该能让我顺眼些落……”
率性堂学子们在这张小小的案几旁,一层层的围挤着,听着朱幽容授课,过了好一会儿,朱幽容才堪堪说完,笑着语落。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吴佩良,语气认真道:“佩良,你现在还确定,单写一字,就能写出子瑜这样的正字吗?”
众人目光看去,吴佩良垂头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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