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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谷此处铁塔共有十八层。
在这第七层,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那在每间牢房外吊着的一盏白纸灯笼,还闪着微弱的光。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几乎不流通的空气中,又夹杂着干涸后的腥臭血味,还有那几乎化为实质的阴怨死气与血煞之气,种种杂糅在一起,弥散着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
严子修领着郑亨运与张添武两人通过了入口处的血光禁制,目不斜视地从一排排的牢房廊道中走过。
略数过去,此地牢房在七八十间左右,半空半满。
原本在最前面的几间牢房中蜷缩在角落的犯人,似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只不过连那铁栏杆都还没碰到,整个人就被几根突兀出现的血藤扎透了肉体,被卷到了半空中,浑身的精气顺着藤蔓不断流失,血光妖异。
一时之间,这地上的铁砖颜色比之前更显得鲜艳。
也有早已认命的一些人,神情麻木地看着三人走过,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这些人看起来离死也就只差了一口气。
还有一些犯人目光凶狠阴鸷,看到三人走来,咧嘴狞笑着,有的则精神早已崩溃,有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有的面露呆滞痴傻之色。
除此之外,有些牢房中的犯人早已死去多时,尸身或是半腐,或成骸骨,那两根灰白的腿骨还在那镣铐铁圈之中,而神魂却已然化为面目狰狞的厉鬼,在不断地嘶吼着。
只不过这些鬼哭狼嚎被阵法隔绝,半点也没有传出牢房外,而这也使得此地更显幽深清冷,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只剩下了几人一步一步轻踏的脚步声。
三人不急不缓地来到了最后一间牢房门前,里面有三个披头散发的人被镣铐吊在墙上,浑身上下血迹斑斑,陷入昏迷之中。
“严道友,可否将牢门打开?”张添武问道。
“这三人乃是重犯,老夫能让你们两位进来探视,已经算是破例了。他们在上刑台之前,可不能死!”严子修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严道友,非得如此吗?宗门元婴族人犯错,若非当场击毙,否则向来都是由各族带回去由自行处置。若今日你非要将三人,带上那刑台走一遭,破了先例,就不怕今后在宗门中的日子不好过?不过你眼下既然未将此事外传,想来应该也是想求老祖出手,为你孙儿疗伤吧。可如此咄咄相逼,难不成不怕老祖震怒吗,一切总得好生商量才是!”郑亨运缓声说道。
“唉,郑道友你说我这又有什么办法,蕴神丹何其珍贵,殿主此刻正巧在闭关之中,我又能上哪里求去?东源的伤势又迫在眉睫,断然不能再有半点拖延了,否则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时间,纵然治好了,人怕也是废了。你今日来此,想来世恒真君也应该已经知晓此事了,不知老祖怎么说?此事总要有个结果,否则我这条老命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严子修叹声说道。他口中的东源就是那受伤不醒之人。
“道友稍安母躁,老祖稍后就来,他说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郑亨运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毕竟这种小事就惊扰了自家老祖的清修,他与张添武两人身为家族的金丹修士,实在是失职!此事传出去,家族脸面大失不说,他们两人也要被其他人冠上一个无能之名。
“好,那老夫今日就在此恭候真君的到来。等将老夫孙儿救活,那后面是要杀还要剐,悉听尊便就是了。”严子修颔首说道。
“道友这是说哪的话,此事全因这三个不成器的家伙而起,你身为副殿主也是秉公执法,何至于弄到要杀要剐的地步?”郑亨运说了一句客套话。
只不过严子修听后,笑了一声,并不再多说半句。
活到了他这岁数,岂能不明白这世上的有些事情不在于谁对谁错,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谁觉得对与否才是最重要的。
世俗律法也好,宗门族规也罢,这些条条框框的死物,又哪能大得过诸位元婴真君的半句话?
见严子修没有接着聊下去的意思,郑亨运也不再多说什么。
在场三人就这般静静地等着。
直至过了两盏茶左右的工夫,一位青袍修士走过了那层禁制血光光幕。
见到来人,三人快步走去,皆躬身拱手说道:“拜见老祖。”
“都起来吧。亨运、添武,你们两个先出去,在塔外等着。”张世平缓声说道。
“是。”两人齐声应道,毫不犹疑地退了出去。
“扰了真君清修,还望息怒。”严子修见两人走了,便单膝跪地请罪道。
张世平弯腰将其扶了起来,笑道:
“子修这是说哪的话,若不是族中出了这等丑事,也不会连累你那孙儿受伤。还记得你我从前坐而论道的时候,这一晃都五六百年过去了,就不必如此见外了。今日你先回去准备一番,明日一早就先将东源送到冲灵山大殿来。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多谢真君宽宏。”严子修连忙说道。
“好了,你也先出去吧。眼下天凤闭关修行,今后宗门赏罚皆由文久定夺,至于这刑狱之事,我让添武代劳。你是这儿的老人了,他刚来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望多为指点。”张世平不急不缓地说道。他也知道此话不说,想必对方是无法安心下来。
“晚辈一定全力辅左。”严子修恭声说道。
张世平挥了挥手,严子修识趣地退了出去。
同时他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有所求,那自家连着儿孙的性命就无虞了。要不是事急从权,再加上凭着曾经与世恒有过几次交道,略知其为人如何,他不会行此险招。
毕竟要是真的得罪死了一位元婴真君,哪怕是同宗同门的,他指不定哪天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这时,张世平才缓步走到了那关押着三人的牢房前,衣袖轻轻一挥,面前的禁制便散去。
卡嗒几声,三人手腕上的镣铐应声而落,无力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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