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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李儒才回过神来,对高毅说道:“士恒,还请你修书一封与大司马卫青,说明此次调查陆、胡两家违法乱纪之事,并将咱们手中的这一百五十份证词,以及郡丞王禹交与你的那本记载陆、胡两家透漏税银以及其他罪行证据的册子一并送去。记住一定要派可信之人尽快送去。我相信只要这些证据到了大司马手中,陆、胡两家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高毅听后有些不解,继续追问道:“文优,陆胡两家在朝中的势力如此强大,真的只凭这些证据就能轻易搬倒他们吗?”
李儒看着高毅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士恒,可知华夏法家有五蠹六虱之说?”
高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李儒继续说道:“而今鸿图亦有三毒之说。”
高毅觉得好奇,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随后道:“愿闻其详。”
李儒拿起手边的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边写边说道:“这鸿图三毒乃是世家贵胄,懒政劣官,宗门教派。”
其实所谓的三毒,皆是因为一部分人的权、钱过重,导致无法度可制约而生成的,三毒生,则淫、邪、盗、杀也会随之而生,国家则会陷入纷乱。
这些毒虫会以国为树,吸取树中汁液,自身则无限制的膨胀,吸取的汁液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将大树吸干。如今这些毒虫虽然没有大到能吸干国家的地步,但已有愈长愈大的趋势,李儒推测,近些年胡人的南侵日益频繁,规模也是一次比一次大,而每次大战汉国虽然最终能将入侵的胡人消灭,但自身也是损失惨重。国力已见颓势,虽说不上是强弩之末,但如今也是国困民疲,三毒所造成的危害也日益凸显出来。
“士恒,你来到鸿图的时日不多,不曾见过三百年前我大汉建国之初时的景象,那时的汉国国内欣欣向荣,方兴未艾,官员勤公廉政不知有贪,百姓朴质勤劳不知有怨,大汉虽然在击宋、灭隋的同时还在与秦、唐、明、晋四国开战,却家家仓满畜旺,府库之中米粮帑银充足。
而如今朝廷为了应对胡人的南侵,扩军增兵,建关修城,所耗钱、粮却已让朝廷耗尽了近百年的积蓄。为何?皆因开国之初,举国耕战,无世家望族,无权贵士绅,人人尊卑无别,则百姓愿意与国同甘共苦,乐意纳粮服役,国自恒强,可王天下。
而如今国内虽百业俱兴,但勾栏戏馆、窝淫娼院、美服锦庄、贵饰宝铺、奢食酒楼之多,所耗人财物力之巨,皆只是为了满足权贵富豪的淫奢享逸。
权贵巨富们又子孙盈满,而每一个子孙后代又会凭借祖荫多占国财,掠夺民产。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只需四代便会有三十一个吸食国汁的毒虫,更何况一又岂止生二,代又岂止是四代呢。
而攀附豪门的儿女亲家、溜须小人,也同样会获得吸食国汁的权利。
国民所需供养的毒虫越来越多,毒虫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民丁九州亿万,蠹虫千门万户。
而国人之中,商贾鄙视农家,官吏贱视商贾,世家轻蔑官吏,权贵勾结豪门,等级分化,贫富差巨,长此以往何人不愿为权富?何人还想事农耕?何人入伍抗恶胡?举国之人皆为商为官,而国无农、无兵,则国恒弱,必亡其国。
所以说看似兵连祸结之国却国昌民强,看似和谐繁盛之国其实暗藏危机,正所谓兴在亡内藏,亡在兴中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听着李儒滔滔不绝的讲解,高毅浑身冷汗如泼,心中只是念念着:“何其相似!何其相似!”
李儒也不去管高毅心中所想之事,接着说道:“如今汉国的形势好比一个中毒之人,已经到了毒已入肉附骨的境地,如若再不及时的医治便要毒散于全身无药可救,此时只有刮骨去毒才能去其毒源。割肤切肉虽然会让人痛楚难忍,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见骨刮毒。
我一介布衣尚能明白其中道理,以吾皇以及身边众臣的才智,不可能不明白。所以我猜想此次大司马信中所说的大变动,可能是吾皇准备趁北方草原动荡不安,无暇南侵之际,逐步扫除三毒,这样做既可以重整我大汉国风,又可以收回这些毒虫所侵占的权、财,充实国库,还可以挽回早已堕落、离散的人心。”
“所以你推测这次吾皇要拿陆、胡两家开刀?”高毅问道。
“不,不光是陆、胡两家,这次有可能针对的是汉国国内那些骄奢淫逸、目无法纪、贪财贱义的世家豪门。”李儒直接给出了一个让高毅惊讶的答案。
高毅反问道:“这些豪门一起整治?这怎么可能?世家豪门的能量如此巨大,若同时打击的话,他们反击的力度得有多大?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有能一朝而至的道理。”
“士恒,其实治国之道并非只是一味求慢,而是有时需缓,有时需急,有时还需不缓不急,皆因时因势而已。世间清平之时当以和谐之法缓治,时移,虱蠹毒鼠渐生,则需法随时易,当以严酷之法急治。当今三毒纵生,天下疲敝,正是猛药去疴,重典治乱之时。”
高毅听完若有所思,又接着问道:“若能一举清除三毒,当然是最好,可如此又能有几成胜算呢?”
“若是放在华夏,当然是困难重重,每一位当权者背后都有自己的家族势力,这些人本身就属于三毒,你还怎么能指望他们尽心尽力的清除国毒呢?当然是无法成功的。可士恒你不要忘了,这里是鸿图大陆,汉国的统治核心是天人,真正的权利是掌握在天人手中。而这些天人都是有着宏图壮志之人,再者由于天人没有后代,所以他们也不再属于任何家族势力,自然是没有私心,我相信只要吾皇一声令下,这些天人臣公们一定可以顺利消除三毒。”
“若是搞得国内动荡,一旦胡人再次南侵,该怎么办?”高毅再问。
李儒对答道:“所以此事从急。我想吾皇准许你招募私兵一万,也是防备陆、胡两家狗急跳墙。”
高毅听后心中豁然。
辞别了李儒,天色已擦黑,高毅立刻从卫毅营中挑了几名可靠的兵士,拿着自己所写的书信,以及那一百五十份证词,还有王禹所呈的册子,连夜出发,快马加鞭直奔汉国皇城长安。
之后又找来了陈庆之、夏鲁奇,和他们说了说现今的情况,让他们抓紧招募私兵充进卫毅营,若是郡内招不到,就去外郡找纪布帮忙。想了想又补充道:“兵士的素质可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