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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立场不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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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伯撑着地面的手发力,指甲狠狠抠着地面,晶莹的泪珠混着还没干涸的血液从脸上滴落,他紧紧盯着闻人怀,只觉得喉咙发涩。

“十年前,家中幼子走丢,是您亲自将他找到送回家来。”他哽咽,“还有七年前,我上山打猎时不慎跌下悬崖,将死之际,也是您御剑而来将我救起,又赠我救命的丹药。”

他抹了把眼泪,将脸上弄得一团糟,腰却弯了下去,仰望着闻人怀的头颅也低了下去,额头触及满是血污的地面,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您是我一家的恩人,是我见过的最心善的仙人。”他说,“但是,如果我那孩儿回家的代价是死于邪魔之手,我活命的代价是亲眼看着他被虐杀而死,那我,我还是宁愿他并未回家,宁愿我死在悬崖之下。”

他紧紧握着拳头,狠狠砸了几下地面,泣不成声:“我父母早逝,妻子在诞下孩子后去世,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们,他们将我带至家中,抓着我的脑袋——”

他崩溃地大哭,浑身颤抖得厉害,“他们要,要我,要我,亲眼看着我那可怜的孩儿,是如何受他们侮辱,如何,被他们折磨致死——我越恨,他们就越高兴,我的孩儿,他就越难受”

他难以再回想起那晚的细节,只在头疼欲裂中,看见了他那为了救他的孩儿,跪在邪魔脚下,仍由他们凌辱折磨,看见他疼得痉挛,看见他浑身涌出的鲜血,看见他将死之时对他伸出的手,听见邪魔恶劣的笑声,听见孩儿的痛苦的叫喊声,听见他遍体鳞伤仍在求那群邪魔放过他的爹爹。

他知道他越恨邪魔就越兴奋,他的孩子就越痛苦,哪怕他藏得再好,哪怕他努力在笑,他们总能察觉他恨意,他竭尽全力要自己不恨,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漫天的恨意。

他好恨。

他好恨啊。

恨这群残暴的邪魔,恨无能的自己,恨将他引诱至此地的闻人城主。

他跪倒在闻人怀面前,这位昔日得万民敬仰的城主如今在他眼里看上去面目可憎。

他好想像杀那些邪魔一般杀了他。

可他却偏偏又是他的恩人,他和他那可怜孩儿的命,都是他给的。

他的额头紧紧抵着地面,双拳紧握,怎么也起不来身。

他身后同样有百姓泣不成声,他们有的因为虚弱瘫坐在地上,有的因为才杀了邪魔浑身血迹,有的面色苍白,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的情况。

江虞敢保证,她肯定是在这些人脸上看见了恨的。

散落的兵器就在他们脚下,却没有人捡起它们对准闻人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断有人追问,闻人怀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安静地站在元衡他们的包围圈里,一言不发,任由周围人声嘈杂。

直到有人从人群后走出。

闻人怀的神色才有所变化。

那两个相互搀扶的姑娘一起绕过人群,向着江虞他们走来。

闻人怀立即就想过去,被魏叙一个闪身,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闻人怀皱眉道。

魏叙嗤笑一声,往身后一看,江虞已经主动往那两人那边去了,他收回眼神,向还倒在地上的老伯和那些质问他的百姓的方向扬了扬脑袋:“你还是先回答他们的问题吧。”

闻人怀不管不顾,手中凝聚灵力,威胁道:“让开。”

魏叙冷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往身后看了一眼:“那是尊夫人吧,我觉得你现在与其假惺惺地担心夫人如何,不如收回心思回答问题?”

“让开!”

闻人怀直接出手,灵力直接冲着魏叙的面门而去。

魏叙坦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闻人怀身体虚弱,实力比之之前本就大打折扣,再加上魏叙身上也有江挽魔尊他们给的防身法器,是以闻人怀自以为可以吓退魏叙的这一击,其实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魏叙嘴角噙着嘲讽般的笑意:“城主觉得,对夫人她们来说,是愿意见到兜里揣着各种救命丹药的江虞呢,还是你这位将她害到如此境地的丈夫?”

闻人怀被他身上的法器逼得后退了几步,再次进入元衡和桑阳的包围圈里时才堪堪站稳脚步,嘴角也因为他这一番动作而溢出鲜血。

他直接将口里的那股腥甜咽了,抬起袖角擦去嘴角边的血迹,往夫人楚青月那边看了一眼,却并未得到她半分注意力。

他不敢抬眸看向魏叙,低着眉眼看着脏污不堪的地面:“我没有想害她。”

“那他们呢?”

元衡在他侧边冷冷出声,“这些想要个说法的百姓呢?”

闻人怀的视线这才肯落在这些百姓身上,他先看向跪伏在地上的老伯。

其实此人并不老,不久前过了三十七岁的生辰,只是他幼年丧父丧母,成人后丧妻,如今又丧子,苦难白了他的头发,才让他憔悴至此,让人以为他是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伯。

“立场不同罢了。”

他淡淡道,再次看向楚青月的方向,江虞似乎已经给她们都喂过丹药了,无论是楚青月还是她身边需要靠她搀扶才能站稳的秦茵,脸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们坚守仙门那套为人处世的原则。”他继续道,“我自然也可以奉行邪修那边的观念。”

“这道血阵,所用之血的主人恨意越强,阵法的效果便越好。”闻人怀微微偏头,看向那边流着泪等着他给出答案的百姓,微微笑了笑,“我尽心尽力地做这个城主,也不过是想要他们进入血阵发现真凶是我之后心中的恨意再更上一层楼。”

元衡不敢相信:“荒唐。”

人群沉默一阵之后,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问他:“这么多年您从未在意过我们吗?”

闻人怀深觉自己是个心狠的人,藏在袖子里双手却不自觉地握拳,指甲死死扣住掌心。

他面上一片平静,不见半点心虚与失败后的绝望:“是,我从来都不想做这么一个所谓的受百姓爱戴的城主。”

地上跪伏着的老伯动了动,身子一歪,干脆蜷缩着躺在地上,任由头发与衣服染上更多的血污,元衡微微低头,看见他表情迷茫,似乎是不知道该哭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