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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叙咬牙切齿,深深体会到江虞当时的感受。
他看了眼因为他突然发怒而有些呆愣的江虞,满腔的怒气莫名一滞,脑袋上的火气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
魏叙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舔了舔嘴唇,干巴巴道:“我不回去。”
“我也要留在这里。”他补充道。
江虞仔细回味了一下魏叙骂出的话,猜出苍梧做了什么事,她以一种过来人的心态,弯着眉眼笑了笑。
但魏叙愿意留下来,她还是十分开心的。
“好啊。”江虞一边回应魏叙,一边从储物项链里拿出一大捧东西,趁着魏叙不注意,一股脑全部塞进了他的怀里,“这些都是宗门里那些长老们给的,你自己收着吧。”
魏叙下意识捧着这一堆东西,他低头看了看,发带坠饰,秘籍丹药稳稳当当地塞满了他两只手,叫他不免诧异地皱了眉头:“你去打劫他们库房了?”
“瞎说什么呢!”江虞一把掌扇在魏叙肩膀上,“这都是他们自愿的。”
“认亲大会懂吗?”她瞪了眼魏叙,“谁叫你起得这么晚,我刚刚去——反正就是身份过了明路,这些都是长老们的见面礼。”
魏叙觉得他不懂。
他刚刚清醒的脑子仍旧没有想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昨天还是仇敌的两个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父女,昨天晚上她还在对他大吐苦水,从她娘为什么骗她谈到日月仙宗的蚂蚁为什么会飞,从蚂蚁为什么会飞谈到宋会,他虽然不如她那般激动,但仍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得睡不着觉,直到晨光微曦才合了眼。
怎么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她和宋会的认亲大会都办完了?!
魏叙低着脑袋,默默将这些“见面礼”尽数收进储物戒指,再抬眼,面色已经正常:“你吃过饭了吗?”
不等江虞回答,他已经面无表情道:“我还没有。”
修真界最近热闹。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完全抗拒超级八卦。
对方还是仙尊。
仙门百家的弟子们闲暇时聚在一起,话题终于从杀千刀的桑家主变成了青筠仙尊和魔尊。
“听说了吗?”
“魔尊的女儿其实不是他女儿,是青筠仙尊的女儿。”
“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魔尊从未娶后纳妾,他突然多出的这个女儿才是最可疑,最不可能的好吗?”
“据说魔尊只是仙尊她女儿的干爹。”
“魔族公主其实是青筠仙尊和凌云君的女儿,这些年仙尊闭关,凌云君独自抚养孩子,魔尊念及过往情谊,让孩子认了他为干爹。”
“你问凌云君是谁?”
有人挽起袖子:“你怎么能不知道凌云君是谁,她是降伏邪魔京墨的大功臣,一生诛杀邪魔无数,护一方百姓安宁,你怎么能不知道她?!”
被质问那人不服气:“既然如此,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们提起她的功绩,提起她是谁?”
“……”
这下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是啊,他们为什么会忘记呢?为什么直到再次听见江挽这个名字,才想起凌云君是谁?
这个念头刚刚才起,这群人眨了眨眼,瞬间便又忘了自己曾经忘了江挽的事,仿佛有人对他们的记忆进行了修改。
“是天道。”
与生殿里,宋连的脸上终于不见了往日的笑意,面色严肃,盯着面色同样难看的宋会再次重复道:“是天道。”
“是天道要我们忘了江挽。”宋连道,“祂抹杀了江挽存在的痕迹,直到江虞出现,人们想起她的母亲,才又想起她的母亲是谁,江挽是谁。”
“但再过不久,她又会被再一次遗忘。”他继续说着,“就像这些年人们只记得当年有位仙子为诛杀京墨做出了贡献,再过不久,他们和我,或许都只会记得江虞的母亲曾经和青筠仙尊有过一段感情,但具体是谁,谁又知道呢?”
“……”宋会低着头,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就是……代价。”
“是,这便是代价。”宋连回应他,“天道答应我们再降下一个救世主,代价则是祂会抹去上一位救世主的存在。”
“同一个时代,不会出现两个救世主。”
宋连几步过去,坐在宋会对面,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微微叹了口气:“师兄,你已经知道第二个救世主是谁了,是吗?”
“我记得,当初的约定是二十年后魔尊会将这能救世之人给你送来。”他缓缓道来,“但这二十年多来,真要算起来,魔尊只往日月仙宗送过两个人。”
江虞和魏叙。
一个是魔尊的干女儿,一个是魔尊的养子,看上去谁都有可能是魔尊受天道之意刻意选中的人。
但明显江虞的可能性更大。
她是上一位救世主的血脉,是能作为三界关系枢纽的人。
更直接的证据是,若她不是当初天道口中的救世主,江挽没必要非要她留在人界。
当初魏叙来人界历练,也不是没有进过流玉秘境,可偏偏琴灵就是选了江虞进去这一次公布了桑家的罪行,还将她和魏叙留在了最后。
这明晃晃地将资历往江虞口里喂的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与天道做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宋会仍是微微垂着脑袋,面容大半藏于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叫宋连一阵心慌。
“不应该。”他说,“阿虞与魏叙都是半大孩子,无论是修为还是作战经验,都远远不及京墨,便是再有十个他们,都不是京墨的对手。”
为什么呢?
宋会想不明白,为什么天道就是不肯放过这对母子?为什么天道就是不肯放过他?
昔年他要眼睁睁看着江挽以身涉险,如今,祂还要他看着他和江挽的女儿陷入同样的险境。
他修得不是无情道,常人有的七情六欲,私心贪婪,他都有。
若是对方是旁人,他可以认真培养对方,直到对方有能与京墨一战的能力,可当对方是他的女儿时,他不受控制地不愿意对方与京墨对上。
“无稽之谈。”宋会放开被他掐得通红的掌心,握着茶杯,一口都饮不下去,“一个统共才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孩,如何能应付得了一个活了好几百年的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