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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算下来我有五个弟弟,帅文是我小舅舅的独子。今年刚满16,在长沙比亚迪做流水线工人,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一个月白班,一个月夜班。
要是他父亲还在世的话,他的生活应该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艰辛。他的父亲姓喻,名光定。是外公外婆的孩子里长相最俊美,身形最挺拔的一个。干净利落的短发,炯炯有神的双眸,非常立体的鹰钩鼻,清爽的穿搭,让我觉得他很像刘德华。
他死于零八年,终年29岁。用外婆的话来说,他是一个短命鬼。记忆中,他是除了我妈,外公外婆以外对我最好的一个亲人。
零几年他在中医院的转角处开了一家小超市,主要经营水果,粮油,烟酒,零食。一两年的时间,生意也逐渐稳定,能跟我爸妈(离婚前)的那家店平分秋色了。
原本他能找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度过这不太漫长的岁月,可是老一辈人的意见在当时是不能违逆的。之前有个很漂亮的二婚女人,带了两个还是三个孩子。他认为可以接受,但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亲人,长辈都反对,认为这负担太过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愿意让他当“接盘侠”。
妥协,妥协是人生中的常态。外公外婆的审美以及观念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无非就是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儿子,要找壮实一点的女人。
这个女人,也就是我现在的舅母,的确很壮实,当年第一次见的时候应该有个一百五十斤左右,不到一米六五。看起来比我舅舅壮实多了。
我从小就喜欢漂亮的女人,对她的第一印象自然是不太好。后来也起过一些争执。我经常去舅舅的店里吃零食,在他收银的柜子下面捡一下五毛,一块的硬币(柜子上有个洞)。这就引起了舅妈的不满,虽然没有动真格的动过手,但是假模假式的谩骂和打架还是有过的。但是我的舅舅总是站在我这边。
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就坐着他的摩托去上学,在小区里被其他城里的孩子针对欺负的时候,他的店也是我的庇护所,在那个年纪,他给了我比父母还强的安全感。
他的死,是因为肝病。在多年以前,舅舅还在上学的时候,买了一辆很酷的自行车,同学们很羡慕,想借来开开,舅舅不借,他们就联手起来打他。病根在那个时候就落下了,肝打伤了,但他忍着,不说。
多年以后,隐瞒也隐瞒不住了,零八年,省直中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那时候我和表弟,我妈妈,外公外婆,舅舅,去了一趟烈士公园,印象中最后一次合影就是在烈士公园。
他接近一米八的大个,体重只剩下七八十斤,已经是皮包骨了,在公园里也是休息居多,他的体力,支撑不了他走太多的路。
病房里浓浓的药味儿和他的脸色都表明,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学着电视里的林正英的手法施展了我的“法术”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他的生命。那个时候的我太天真了,很多的事情并不是按照你的意愿来发展的。
病痛的折磨刚开始产生的时候,外婆以为可能不是太严重就没有选择去省城长沙最好的医院湘雅医院治疗,一来是侥幸的心理让他们觉得病没有那么严重,二来一家人那时候都不富裕,望着对底层穷苦人民堪称天价的治疗费,舅舅和外公外婆的心理不由得发慌。
病愈发严重的时候,开始乱投医。在吃医院开的药方的同时,外婆也弄了江湖郎中的土方子,也许是药物的相互作用,也许是本身的病情加重,舅舅更加煎熬了。
等到再往长沙跑的时候,年迈的老中医叹了一口气,表示来晚了一步,情况已经恶化的药石无医的地步。我时常想,如果舅舅要是当年能把车子借别人开一开,又或者早一点去湘雅医院,是不是死亡就可以来得迟一些。但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灵堂开设,道士做法,请过来的“歌手”开始唱丧歌的时候,我的眼眶决堤了。我不由自主的哀声痛哭,声音响彻整个灵堂。即便是哭得睡着了,也是一边睡,一边啜泣,我希望醒来以后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这不是梦,还是得面对现实。
我没有去扫墓的习惯,如果说去了,基本都是去掩埋舅舅的坟山上,磕几个头,放一挂鞭炮,烧一些纸钱。顺便祭拜一下先祖。
我记得那座山很陡峭,很难爬。他的墓地不像周围的逝者的墓地,装修得很豪华。一块水泥墓碑,一捧黄土堆积起的土丘,就是他墓地的一切。
他的生命停止在了29岁,留下了一个妻子,和一个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概念的六岁的表弟。
如果我以后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手头宽裕一些,我会记得去修缮一下他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