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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笔——
最近洛阳很乱。
章和三年九月，车骑将军窦宪率军班师回朝。
唐王通敌残害忠良的证据被他的幕僚揭发，为平民愤为稳军心，唐王被贬为庶人。
汉章帝病逝，汉和帝即位，改元永元，今天亦为永元元年。
有流言道：有奸人利用唐王除掉了胡强，又利用这件事除掉了唐王。
但很快流言便消失无踪。
车骑将军窦宪迁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朝廷大开仓府，犒劳赏赐将士，随窦宪出征的各位将士都各有封赏。
汉和帝赐给胡强朱棺、玉衣，命将作大匠为其挖墓，给予奏军乐的待遇，五营骑兵三百多人送葬。谥号桓侯。
南匈奴人听说胡强去世，全国民众大哭，有人甚至割脸流血以表达心中的悲痛。
…
这一切都被乐乐全数告知了莫菲。
可惜，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的心儿已经丢了不是吗？
此刻的她，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偶尔还会咳出血来。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直到胡强安葬那天——
莫菲忽然奇迹般的好了。
看得乐乐又想哭又想笑，她想去叫医生，但是却被莫菲拦住了。
“乐乐，去把我的嫁衣拿来…然后帮我梳妆。”莫菲的脸色愈发红润，她带着一抹羞喜轻轻说道。
这嫁衣，在胡强出征前早已经备好，只是，还未曾和他言说。
如今他也听不到了。
乐乐犹豫不决，却还是咬牙听从了莫菲的吩咐。
…
“乐乐，小姐今天漂亮吗？”
“小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莫菲本就很美，穿上嫁衣的她美得更是惊心动魄。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薄薄的双唇像玫瑰花瓣般鲜嫩欲滴，长长的头发盘起，却又剩下一丝头发增添。穿着大朵牡丹金秀美纱碧霞罗，拖地大红美裙，身披魅红薄纱。头戴凤冠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只不过，莫菲背后的乐乐看得分明，小姐她秀美如玉的鬓角，似是染上了几抹雪花，苍白如雪、鬓染秋霜……
“小姐…”
乐乐紧紧抿着嘴巴，嗡嗡的声响轻如蚊蚋，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她就是再傻也发现了不对劲，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泪水跟着滑落。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莫菲摸着鬓角，只是温柔地笑：“傻丫头哭啥哭，你家小姐今天出嫁了，你该高兴才是。”
…
今日是桓侯胡强安葬之日。
前来吊唁的官员并不多，也是，参加一个死人的下葬又有啥意义呢？
不如多找机会去拜见一下当朝的大将军。
胡强以前的部下，或者说参加过北征的士兵，能来的都来了。其中还混杂着少数外族人士，但是也没人去计较了。接着被胡强接济过的百姓也自发前来。一时间，在场居然有不下数万人，黑漆漆地挤成一片。所有人都静默不言，默默承受着无声的悲伤。
大家默契地给莫菲留下了一大片空间。
没有指责她为什么会在葬礼现场身穿一袭嫁衣。
她说她是他的妻。
“下雪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小声说道。
他话声未落，就觉耳边冰凉。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旭日已然消逝，天空中布满了阴霾。漫天的白雪在空中缓缓摇摆，轻轻地飘落，渐渐遮盖了双眼。
那雪花，晶莹透明，恍如水晶。
莫菲一袭红衣静静站在胡强墓前，眼睑低垂，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全无声息。片片的雪花飞舞，缓缓落在她柔顺的黑发上，像是为她掐上一朵美丽的小花。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我大抵是病了，不知何时起，可能是当初见到你第一眼起，又或许是每晚在梦乡中遇到你。我知道这病称之为相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睁开眼想你，闭上眼也想你罢了。
你一直都喜欢我唱歌给你听，就让我最后再给你唱首歌吧…
莫菲动了，她坐在他的墓前，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墓碑，开口浅唱。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闻者无不黯然销魂。
唱得是卓文君的《怨郎诗》，怨得是那薄情郎胡强。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
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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