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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攻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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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羌人没让明军等多久,号角响过一阵,火炮轰隆隆炸响,无数炮弹砸在了明军的营墙上。

叶尔羌人的统帅也知道自家火炮落后,几乎抽空了大半个东部地区的库存,集结了数百门各式火炮,打算以数量优势压制明军。

这些火炮大多来自莫卧儿和鲁密国,也有少数自产和走私自大明,没有使用开花弹的,大多还是老式的实心铁弹,还有不少用的石弹,打击效果很一般,一轮炮后对明军的营墙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实质伤害。

叶尔羌人给明军留的时间太多了,杜松有充足的时间建营搭垒,天寒地冻的,雪和上泥再浇上水,到了早上便是坚固的冰墙,再以木板、粗木、沙包加固,放炮防铳、固若金汤。

明军的火炮也开始还击,营墙上的佛郎机炮和神威大将军炮、营墙后的威远大将军炮一齐轰鸣,经过系统化培训的熟练炮手和预先编制的射表,让明军的火炮打得极准,开花弹和实心弹接二连三砸进叶尔羌人的炮队里,一次爆炸便能带走一个炮队。

叶尔羌的炮手却没有丝毫动摇,顶着明军的炮火调整火炮角度,与明军对射起来,一名教士模样的男子在炮队之后骑马奔驰,不时高呼一阵宗教口号,刺激得这些信教的炮手哇哇乱叫、士气昂然。

“疯子!”杜松啐了一口唾沫,半趴在望楼护墙上观察着叶尔羌人的军阵,数以千计的叶尔羌仆军从军阵中推出一辆辆木车,只等一声令下,便率先冲向明军营垒。

双方对峙这么久,叶尔羌人也没闲着,打造了上千辆木车用来遮蔽明军的铳子和弓箭、掩护大军突进。

很明显,叶尔羌统帅知道对炮不是对手,准备利用炮兵仗着数量优势暂时压制住明军火炮的这段短暂时机,在木车的掩护下冲破明军火力网攻打营垒了。

叶尔羌的轻骑兵率先出阵,如刀劈一般整齐分开,往明军营垒的两翼而去,明显是要牵制明军的调动,但两翼布满了地雷,他们根本讨不到好。

叶尔羌的重骑压在阵后,不少重骑下马混入步兵之中,步卒阵列中出现了不少拿着巨斧、高大雄壮的战士,据说是天山底下拉来的畏吾尔人。

号角声响过一阵,仆军推着木车滚滚而来,步卒紧随其后,压阵的骑兵也迈着小碎步跟了上来。

营垒的正面没有埋地雷,杜松故意放开一条安全的道路,引诱叶尔羌人主力进攻,也方便大军衔尾追杀。

明军的火铳手开始齐射起来,几个呼吸之间便是一片白雾茫茫,那些木车确实发挥了效果,虽然靠得近的基本被子弹打穿,但至少遮蔽了明军铳手瞄准的视线,为叶尔羌人步卒突击提供了掩护。

叶尔羌人征募的中亚火枪手也开始还击,他们的火铳和火炮一样,大多来自鲁密、波斯和莫卧儿,射程比明军改良鸟铳短、装填速度慢、重量也重,必须得配上支架才能瞄准射击,与其说是与明军对射杀伤,不如说是用火光和铳声吸引明军火铳手的注意力,以血肉之躯掩护叶尔羌步卒的突进。

但杜松很快找到了应对的办法,一排排弓箭手出现在营墙上,弯弓搭箭,向那些木车射出了箭头缠绕着油布和火焰的火箭。

北方天气干燥,叶尔羌人似乎也没准备什么防火措施,几辆木车被火箭点燃,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成了战场上的火炬,木车后的叶尔羌仆军和步卒仓皇逃命,失去了掩护,又成了明军铳手和弓手的活靶子,被射成了刺猬。

但叶尔羌人反应很快,直接从地上铲起积雪洒在火箭上,浇灭了火焰,大军依旧坚定的冲向明军营垒。

填壕车也推了上来,顶着明军的炮火和横飞的子弹将明军一层层的壕沟填出几个通道,木车直抵营墙之外,叶尔羌步卒呐喊着开始冲锋。

明军的营垒,也是杜松按照杨继业带来的新军驻营手册改造的,并非一条直线,显得弯弯曲曲,能让弓手和铳手从侧面射杀攻营的敌军,营墙的外侧也特意修成了倾斜的形状,便于装载在城墙上的轻型火炮直射。

叶尔羌步卒见明军的营墙是倾斜的,不少人手脚并用试图直接爬上来,但冰墙湿滑,大多数人爬了一小半便脚底一滑滚了下去,剩下的则遭到了火炮和火铳的迎头痛击,只能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搭起了云梯。

叶尔羌的骑兵奔上前来,披甲的重骑兵干脆下马混入步卒,轻骑兵则不断往来奔驰抛射箭矢,用弓箭掩护步卒登墙。

穿戴着盔甲的步卒精锐带头冲上云梯,叶尔羌的兵卒,武器装备大多都要自带,单单从披甲率上就能看得出哪些是精锐、哪些是弱旅,这些甲士都是有产的战争贵族,不像大贵族那般世代传袭,靠着冲锋陷阵吃饭,勇猛无匹、武艺高强,是叶尔羌军队的核心,也是破阵的尖刀。

但再勇猛的战士、再坚硬的铠甲也挡不住火铳近距离的射击,赵士桢改良的鸟铳,百步内便能洞穿锁子甲,五十步为最佳射击距离,除了披上三层甲能侥幸得生,其他无论什么铁甲都挡不住改良鸟铳的子弹。

这些甲士刚刚踏上云梯,便面临了四面八方的射击,他们显眼的盔甲反而成了阻碍他们动作的累赘,在一阵阵劈里啪啦的声响中满身孔洞的从云梯坠落,缺乏医疗手段的时代里,被鸟铳射中几乎再无生还可能,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还没和明军交上手便已死伤枕籍。

但更多的叶尔羌步卒涌了上来,他们在营墙下弯弓搭箭、抛掷投枪和短斧,干扰着明军火铳手和弓箭手的射击,叶尔羌的勇士趁机冲上了云梯。

“有点意思!”杜松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望楼上竖起了一面红旗,营中的战鼓瞬间急促起来,各处营门忽然打开,扛着藤牌、提着战刀的明军杀手队蜂拥而出,向着攻营的叶尔羌人发起了反冲击。

叶尔羌人根本没料到明军会突然杀出来,一时间乱成一团,有人转身便跑、有人愣在原地,还有人领着战士嚎叫着猛冲上来,却被配合默契的杀手队砍瓜切菜一般的斩杀。

杜松的甘州军还在改编之中,铳手、炮手大多使用新军战法,但肉搏步兵却还保留着旧边军的战术战法,凶悍的夷丁和悍勇的步卒仗着血勇在叶尔羌攻营步兵中往来冲杀,火铳手和火炮配合着阻击叶尔羌人的后队。

叶尔羌人措手不及,被追得满地乱窜,溃逃的步卒又把唯一安全的通道给堵住,让叶尔羌重骑想提起马速冲击敞开的营门都没办法,拥挤在一堆又被明军的火炮集火轰击,只能暂时后撤。

出击的将士们推倒云梯、烧毁木车,这才从容退回营中。

但叶尔羌统帅破营的决心很大,稍稍整顿了一下败军,又卷土重来,这次压上的步卒更多,重骑更是全部下马,加入攻营的队列中。

杜松微微一叹,对面是个莽夫,但不是傻子,只要人数堆得够多,自己的反冲击就不会产生什么效果,反倒会把宝贵的精锐消耗殆尽。

这些叶尔羌人是想用人命堆进营中,和明军刀对刀、枪对枪的肉搏,他们人数占优势,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赶来,就算今天打不下营寨,明军也会损失惨重,坚持不了多久。

但杜松是来扬威西域的,单单收复一个唾手可得的哈密城怎能满足得了他?所以他不会也不能和叶尔羌人硬拼伤损实力,谁堂堂正正搏战谁是傻子:“给各部打旗号,咱们给叶尔奇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叶尔羌人还是老一套,数量奇多的大炮与明军的火炮对射,尝试压制明军的炮火和铳手,步卒推着木车冲破火力网和壕沟,中亚铳手列阵射击,弓手和无甲步卒掩护,重甲步卒攀爬云梯登墙。

但这次明军的抵抗却微弱了不少,没有连绵不断的火铳齐射,弓手射出的火箭和箭矢也稀稀拉拉,架在营墙上的轻型火炮更是隔好长一阵才会轰上一发。

“明军火药用完了!”墙下的一名叶尔羌将领欣喜若狂的欢呼起来,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叶尔羌人的欢呼声络绎不绝,士气更盛。

叶尔羌的勇士们也兴奋的嚎叫起来,明军的火铳和弓箭稀疏了不少,他们趁势顶着四面八方的打击前赴后继的攻营,终于登上了营墙,跳上墙头。

明军似乎根本没有作战的勇气,除了弓箭手用箭矢迟滞他们的动作,没人敢上来与他们肉搏,大多数明军都一哄而散,向着营垒中逃去,这很符合他们印象中的明军,只有少数敢战的勇士,大多数只能仗着火器和弓箭远远射击,一旦贴身肉搏便会溃散。

叶尔羌的勇士也没去管这些溃兵,直接从营墙上跳了下来,奔向守卫逃散的营门,将一扇扇营门打开,叶尔羌大军蜂拥涌入。

“赢了!”虎答遍迭速檀长长出了口气,放下了搭在眉头上当凉棚的手,这部明军的战力大大超过他的想象,火器尤为犀利,让他吃了大亏。

叶尔羌处在东西交汇的地界上,作为回教国家,与鲁密国和莫卧儿交往甚密,身为察合台汗国的后裔,又与草原上的蒙古人交往不少,自然知道火炮火铳的威力,也知道作为他们主要对手之一的大明军队,正在逐步走向火器化。

但知道归知道,亲身接触之后,还是让虎答遍迭速檀心惊肉颤,那些火炮火铳、地雷拌雷每一次爆炸都如同打在他心里,让他忍不住冷汗直冒。

好在他统治的汗国东部是叶尔羌汗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人多、兵多、炮多,而明军人少,他还能借着人数优势吃掉这部明军。

事实证明他的战术没有错,明军似乎在连续的战斗中消耗光了他们的弹药储备,再无法阻挡叶尔羌的勇士们冲进营中。

叶尔羌最勇猛的战士们,推着木车、攻到营墙下,半点阻碍也没有冲上了营墙,墙上的明军似乎是溃散了,不一会儿便营门大开,叶尔羌的步卒如潮水般涌了进去,营墙上插着的明军日月旗被撕碎扔下,换上了叶尔羌的星月旗帜。

一切都结束了,虎答遍迭速檀攻打过无数的城池和营寨,只要优势兵力冲入营中城中,敌人便再也没法抵抗,这一仗的胜负已经定下,胜利的果实已经抓在他的手中。

身边的将领和兵卒们也是欢呼雀跃,高喊着宗教口号欢天喜地的庆祝着,更有人策马过来,在马上高声向虎答遍迭速檀奉承祝贺。

但虎答遍迭速檀没有理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也是有野心的人,叶尔羌的大汗汗位是靠兵马打出来的,如今他父亲占据吐鲁番、自己又统治着哈密、敦煌等富裕之地,可谓兵强马壮,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他怎么就做不得大汗?

若是能一战歼灭三万明军,他在西域的威望会压倒所有人,明军大军尽灭,短期内必然再不敢西顾,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完全可以挥兵西进争夺汗位,从此不再是东部的统治者,而是整个西域的大汗!

看着不断涌入明军大营的叶尔羌步卒和骑兵,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虎答遍迭速檀嘴角笑容更为浓烈,正要和兵士将领们一起放声欢呼,远处的明军大营中却传来震天的轰鸣声,随即便是爆豆一般的铳声响起,无数火箭带着尾焰飞上高空,又飞快落下消失不见。

“地雷!明军在营寨里也布置了地雷!”一名眼尖的将领嚷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失措,随即更多的将领和士卒喊叫起来,声音嘈杂一片。

虎答遍迭速檀面色一沉,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