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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数万明军将士和乌鲁木齐当地的百姓牧民,如一条赤红蜿蜒的长龙一般铺在荒原之中,沿着古老的官道栽种着杨柳、沙枣等树木。
明代的西域沙化已经很严重,随着气候转暖、积雪化去,天气越来越干燥,大风一吹便是沙尘漫天,明军大部如今驻屯在乌鲁木齐等待甘肃等地囤积的粮草军备转运过来,闲着也是闲着,朱翊钧干脆下旨在乌鲁木齐、哈密、吐鲁番等地发动明军和百姓广植树木、防风固沙、固养陆基,也为明军的后续部队和辎重大队指引方向。
朱翊钧也领着诸官将帅亲自上阵种了几棵柳树,作场小秀,与民同乐、激励军心。
“杜总兵昨日又送来请战的文书,愿为大军前锋”王锡爵熟练的挥着铁锹,呵呵一笑:“陛下,杜总兵收复关西诸卫还不满足,在奏疏里说攻打叶尔羌城,他甘州军一军便是,众军坐看即可。”
“用不着他,西域沦陷太久,风俗人种迥异中土,谁为敌、谁为友讲不清楚”朱翊钧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手挡开王安递来的绸巾:“杜松和辅正留在哈密,朕才不会有后路之忧,再说了,他如今威名赫赫,吓走了叶尔奇人,朕到哪去找他们的主力?”
“那臣便如之前那般回绝他了。”王锡爵哈哈一笑:“杜总兵收复关西,为我大军打通了一条新的粮道,张阁老怕是高兴坏了。”
朱翊钧也哈哈一笑,明军攻打西域,最关键的便是粮草问题,之前大军的粮草供应是自宣大转运至河套,再转运归化城集散,绕了个天大的圈子,补给线长,还得在茫茫草原上面对遭了雪灾南迁的零星漠北蒙古部落的威胁,留在归化城负责大军粮草转运的张四维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会遣杜松收复哈密的原因之一,哈密收复,粮草便能自武威、甘州起运,补给距离缩短不说,安全性也提高不少。
如今杜松超额完成任务,不仅收复关西诸卫,还趁势占领吐鲁番,没有了粮草之忧,北疆已是胜券在握。
“萧总兵所部已击溃侵入伊犁河谷的哈萨克汗国军队,不日便能平定伊犁河谷,封闭西域西门”王锡爵继续禀告道:“达板城守军引水,把道路灌成一片沼泽,马总兵进攻受阻,正在寻路渡过沼泽,托克逊城防守严密,麻总兵正在筑造炮台,并请中军多派炮队支援。”
朱翊钧点点头,伊犁河谷是西域西大门,平定伊犁河谷,便把敌人封死在西域之中,而达板城和托克逊城是前往天山以南的门户,攻陷这两座城市,大军便能长驱直入,攻打叶尔羌的腹心之地。
叶尔羌人也知道这两座城池紧要,大兵云集,到处抽调精锐,试图死守这两座城池、堵死明军南下的道路,但新军的战力大大超乎他们的想象,连明军的前锋都没拦住,麻贵和马林一路披靡,直逼达板和托克逊城下。
“那边传来消息,不颜残部和瓦剌残部已在叶尔羌城集结,叶尔奇人正在四处搜刮兵力,国中十余岁的娃娃也被征召”王锡爵皱了皱,指了指西方:“叶尔奇人病急乱投医,向布哈拉、波斯乃至鲁密诸国派了使节和教士,有些什么‘圣战者’已经入境西域,正在向叶尔羌城汇集。”
朱翊钧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叶尔羌汗国信仰回教,乃是回教在东方的桥头堡,如今面临被异教徒攻灭的情况,怎么会没有狂信徒跑来帮忙呢?这些疯狂的狂信徒装备极差、少有训练,但他们会比叶尔羌最精锐的部队还要坚韧、还要勇气十足。
但如今的战争已经不是单单靠人数、勇气和意志就能取胜的了,这些狂信徒来多少都只是炮灰而已。
喘了口粗气,拿过王安提着的茶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朱翊钧嘿嘿一笑,看向南方:“如今的叶尔羌城,怕是热闹非凡啊!”
叶尔羌城,叶尔羌汗国的首都,古为莎车国国都,乃丝绸之路西南要冲、西域重镇,叶尔羌汗国便是因此城得名。
天方破晓,城中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铜钟之声,大街小巷跪满了身穿素衣的男女老幼,随着钟声默诵祷词,两手伏地恭敬叩首。
汗宫之中也是这番景象,叶尔羌大汗阿不都克木汗领头,率领文武百官和宗室贵族在宫中的寺院中礼拜诵经,不颜台吉等人便只能等在殿外,等待叶尔羌人早拜完成。
巴特尔绰罗斯一脸焦急的在殿外兜着圈子,不时抬头向殿内张望一会儿,过了一阵,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拳打在殿外的大理石柱上,愤愤不平的骂道:“他妈的,明狗都快兵临城下了,这些叶尔羌人还在这拜来拜去,那神仙能替他们打仗不成?”
“巴特尔汗,如今我等寄人篱下,说话还是小心点好”辛爱黄台吉沉声提醒了一句,抬头看了看铜钟声响传来的地方:“叶尔羌和和父汗的金国一样,是个强捏起来的国家,故而父汗要用黄教收拢人心,叶尔羌人也得用回教聚拢人心,人心散了,这仗又如何打?”
“卖弄!”一旁的不颜台吉暗暗骂了一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身子瘦了一大圈,两鬓更是白如雪,看上去老了一圈。
但如今已经没什么人注意他了,漠南之战他输光了本钱,又抛下丙兔台吉逃走,部众散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了两万残军。
这两万人能跟着他们一路逃到这里,自然都是敢战血性的勇士,这样的勇士,又怎么会对一个连战连败、抛下兄弟逃跑的人忠心呢?虽然明面上还奉他为主,但却纷纷倒向了辛爱黄台吉的麾下。
如今不颜台吉和辛爱黄台吉的地位掉了个个,他成了孤家寡人的空架子,只能寄托在辛爱黄台吉的羽翼下,充当他的门面。
不颜台吉的声音很小,巴特尔绰罗斯和辛爱黄台吉都没有听见他的暗骂,巴特尔绰罗斯走上前来,指着辛爱黄台吉的鼻子就骂:“就你聪明?妈的,若不是你们这些东蒙古的家伙去招惹明国,又把明狗引来我瓦剌地界,本汗怎会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这来,受这鸟气?”
辛爱黄台吉面不改色,也不争辩:“巴特尔汗,再抱怨这些又有何用?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您还是省些力气,冷静一些,别被叶尔羌人看了笑话。”
巴特尔绰罗斯咬牙切齿的盯着辛爱黄台吉看了一会儿,却只能骂骂咧咧走到一旁,继续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内官从殿中出来,请三人进殿参见。
叶尔羌大汗阿不都克木汗紧皱着双眉坐在宝座上,几个兄弟宗室和教士将领围在左右,正向他汇报着前线的战局,见三人进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哈萨克人的援军被明军击溃了”阿不都克木汗叹了口气:“明军围困达板和托克逊两城,主力还停在乌鲁木齐没动,想来是要等新的粮草军备运来,便大举南侵了。”
巴特尔绰罗斯性子急,快步上前问道:“阿不都克木汗,不知您的大军准备得怎么样了?”
阿不都克木汗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汗抽空了整个天山以南的兵力,每个村子、每条街巷都征召了子民,天山以南的男人几乎都被本汗拉来从军,加上西方来的圣战者,凑了将近四十万人。”
“但是你们都和明军打过仗,都知道明军战力之强、火器之犀利,光靠这些没有上过战场、武器装备都凑不齐全的家伙,我们很难取得胜利。”
“再艰难也必须打下去!”辛爱黄台吉上前一步,斩钉截铁的说道:“阿不都克木汗,我们不需要获得胜利,我们只需要让明军损失惨重即可,明军远道而来,要攻至叶尔羌城,则要翻越大漠戈壁,补给困难、师老疲困,我等在此以逸待劳,只需一战给予明军大量杀伤,明军必难以为继,拖延日久只能退去,以全叶尔羌全土了。”
“大汗!万万不可听信此贼谗言啊!”一名胡子花白的宗室将领上前一步,乃是虎答遍迭速檀的父亲忽来失:“大汗,我与我子在哈密和吐鲁番与明军几番交战,不过一支偏师,战力便强劲无比,如今明军主力前来,我等如何能挡?此贼是要置大汗于死地啊!”
辛爱黄台吉冷冷一笑,也不需他反驳,一旁的教士便已经跳了起来:“忽来失,你是被明军吓破了胆了!我们有真神庇佑,又怎会输给那些异教徒?你难道要我们像你们父子一样放弃真神的土地和子民逃跑吗?”
忽来失脸涨得通红,但却依旧固执的劝道:“大汗,真神庇佑勇猛的战士,但并不会庇佑一支临时拼凑、装备不全、素质低下的军队,更不会庇佑盲目而愚蠢的人!”
说着,也不管那些教士喷火的双眼,指了指辛爱黄台吉:“明军是被他们带来的,我们拿着他们的人头去向明军投降,明国一贯宽仁,稳定西域也离不开我们这些贵族,只要蛰伏下来,总有机会再复兴叶尔羌的!”
阿不都克木汗一阵沉默,似乎是动心了,辛爱黄台吉又冷笑一声,说道:“阿不都克木汗,您真以为明军是单单跟着我们到西域来的吗?您真觉得他们对西域没有所求吗?您真觉得您卑躬屈膝,他们就会放过叶尔羌吗?”
“大汗,您是西域的霸主,统一了整个西域,草原上也传播着您的勇名,父汗在世时曾言,蒙古诸部唯二勇士,一则父汗,其二便是您,如今明狗大军压境,您却要不战而降,做那汉人的狗吗?”
阿不都克木汗眯了眯眼,冷笑道:“若是本汗没记错,俺答汗不也投了大明,当了汉人的顺义王吗?”
“所以父汗被杀了!”辛爱黄台吉大吼一声,中气十足的答道:“汉人只需要狗,不需要狼,哪怕是掉光了牙齿、磨平了爪子的狼也不需要!大汗,您如今牙尖爪利,您觉得明狗会收下您吗?”
阿不都克木汗又是一阵沉默,忽来失却急了,赶忙凑上前来继续劝道:“大汗,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战啊!大不了举族西迁,离得明军远远的”
“去哪呢?”辛爱黄台吉哂笑一声:“大汗,我们可以逃到瓦剌,巴特尔汗可以逃到叶尔羌,您往哪逃?布哈拉、波斯、哈萨克,哪个是一群弃地而逃的丧家之犬能轻易打败的?当然,您可以抛下部族,只带着您的兄弟儿子、后妃侍卫逃走,一辈子寄人篱下、了却余生,可是大汗,这样的日子您能过得下去吗?”
忽来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反驳,一旁的教士见状,赶忙凑上前来帮腔:“大汗,虎赤突大阿訇已经前去西方求援,只要我们能坚持住,不久以后,来自波斯、阿拉伯甚至奥斯曼帝国的圣战大军就会赶来,但若是您此时不战而逃,恐怕整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响应您的召唤,真神也会彻底抛弃您。”
阿不都克木汗皱了皱眉,冷眼瞥了他一眼,他是个雄主,宗教信仰和世俗利益分得清楚,但汗国里多的是像这个教士那般的狂热份子,而他们是他的统治基石之一。
斜眼看了看抓耳挠腮的忽来失,阿不都克木汗微微一叹,拍了拍椅子扶手:“那就这样吧,本汗便举倾国之力与明军会战一场!”
走出大殿,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辛爱黄台吉走出大殿,仰头看了看天空,冷冷一笑,对紧随身后的不颜台吉说道:“老二,你先回营去准备吧,等我回去召集众将商议。”
不颜台吉面上一怒,低头应了一声,扶着刀与巴特尔绰罗斯一同走了,辛爱黄台吉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在殿外等了一阵,才见到忽来失涨红着脸,满面怒容的踏出殿外。
辛爱黄台吉赶忙迎了上去:“忽来失总督,在下与您似乎有些误会,在下备了些美酒,可否腾些时间与在下开怀畅饮,好好交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