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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性的安排都没有。
就这么让人躺在天井下面。
同僚找栾信之前,有去远远看过一眼。
栾信深吸一口气道:“我去看看。”
同僚压着不让他动弹:“你作甚?自己都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一昏迷就昏迷了四五日,汤药都送不进你嘴里,现在好不容易醒来还奔波什么?你不准备要你这条腿了?”
栾信挣扎不得:“我有分寸。”
当年的他在战后病了很久,缠绵病榻,稍微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事情也差不多尘埃落定。苗淑的尸体被一个受她恩惠的武将收殓,入土为安,葬在孝城城外。栾信每年都会派人去修整坟头,孝城百姓不知道里面埋着谁,再加上孝城搞什么旅游业务,搜集民间谣传再加上一些艺术加工,搞出一个梁山伯祝英台模式的旅游景点,搞得栾信无语。
解释也不好解释。
苗氏的名声在陇舞郡太差了。
在孝城好歹还能享受点游客供奉的谷物。
栾信只能暗示孝城这边别搞太过分,苗淑这个性格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婚配,也不怕半夜做梦杀过来。最后,孝城这边缝合了坊市诸多话本,搞了个亦正亦邪的女侠以及她的追求者版本。风月故事可以少,但不能没有。
老百姓就喜欢这一套啊。
今日入梦在这个点醒来,栾信作为老师也不能继续躺床上养兵,打发了探病同僚,一瘸一拐寻了过去。只是身体实在不争气,耗费许久才到,秋丞闻讯也急忙赶了出来。
“公义!”
听到这声称呼,栾信恍惚许久。
他在现实中没见到秋丞最后一面。
“见过文彦公…”称呼刚出口,他就意识到喊错了,这个时候还应该喊主公,想改口也来不及。秋丞一向是喜欢多想的人,听到阔别数日就改了的称呼,他只觉得人走茶凉,心下悲戚,又看到天井中安静躺着的,浮现尸斑,飘着尸臭的尸体,他住了嘴。
隐隐有些心虚。
他也知道自己行为怯懦薄凉。
空气中漂浮着尴尬气氛,栾信声音虚弱说道:“信听闻女君曝尸在此,想着生前无法替她做什么,至少让她死后体面一些。毕竟是被一杯鸩酒毒杀,遗容可怖,想来她也不愿被他人看到,还是要尽早入土为安才是…”
秋丞有些挂不住脸。
想责备栾信多管闲事,想告诉栾信苗淑被鸩杀是沈棠敲打威胁,想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薄情不堪…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辩解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我也正有此意。”
栾信缓和了脸色。
这个时候的他还是立场未定的俘虏,活动范围不大,身边也没什么财物,只能找其他手头还宽裕的同僚借点钱,买了一口厚实棺材,将苗淑转入其中。隔日,现实中安葬苗淑的武将私下找来,说是感念苗淑救命之恩,想为对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办好她的身后事。栾信道:“此行要出城,将军可是…”
那名武将耷拉着脑袋。
“哎,也不怕先生笑话,末将一家子老小都没了,如今孤家寡人,哪有人来给末将赎身?末将也不想给姓沈的当牛做马,还好有一把子力气,大不了干苦力攒赎身钱。”
栾信想起他后来开的武馆,收养的一堆孩子,道:“既如此,此事就麻烦你了。”
他掐指算算时间,文彦公也快自尽了。
现实中的先主自尽已成现实,但梦中的他还活着,哪怕挽救对方没什么实际意义,但能让自己心里好受几分也是好的。栾信也不知这个梦境何时结束,趁着醒来之前,多看看以前的人也好。栾信并未直接去找秋丞,以他对秋丞的了解,此事症结是在大房。
或者说,大房秋氏送来的那笔赎身银。
习惯健康双腿,现在又要拖着残缺的腿走路,他不是很习惯。循着记忆去找主上所在之处,路上守兵根本没看到自己。栾信想着是梦境缘故,也没有生出怀疑。不多时便到窗外,隔着窗漏能看到屋内大大小小摆着许多口箱子,箱子装着晃瞎眼的金银珠宝。
“这么多?”
一想到这些都进荀贞口袋,不由发笑。
这么多年,主上不是没有发横财,但荀贞活着一日,她的债务就累积一日,一日复一日,永远看不到尽头。也就主上还能容忍荀贞,要是其他主公,早就将荀贞踹远了。
谁让荀贞比饕餮还可怕?
屋内,沈棠掏掏耳朵:“你说这是秋氏送来的?给色批老菜鸟一家赎身?不是说他将族长大哥往死了得罪?这秋大郎心够宽。”
栾信一听到这话便觉得哪里不对劲。
“主公为何觉得这笔赎身银是救命钱?而不是索命贴?”顾池的声音还是那般让栾信不喜欢,“诛心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秋大郎不计前嫌,散财救人,作为曾经与兄弟同室操戈、谋害兄弟的秋丞能否接受这份求助?”
栾信撇了撇嘴。
果真是这佞臣在主上耳畔吹风。
他早有心理准备,仍想一脚踹顾池脸上。
“倘若我是色批老菜鸟,应该会羞愧着接受。大不了回去跟秋大郎低头,日后夹紧尾巴做个富家翁,至少吃穿不愁。不过,以色批老菜鸟的脾性嘛,说不好。他估计会惶恐、愤怒。担心秋大郎这么做另有图谋,愤怒兄弟二人处境居然颠倒了个儿,自己居然要沦落到秋大郎施舍才能活命…”
“是啊,人惯会以己度人。”顾池薄唇浅翘,出言讥诮,“自己是怎样的人,便看谁都觉得像是同类人。秋丞既是虚伪君子,他眼中的亲兄长又怎会是坦荡君子?主公,你有无兴趣与池打个赌?我们就赌赎人消息落到秋丞耳中,他会是什么下场?”
“赌赢有什么好处?”
“任由主公决定。”
“好,你说的!”
二人约定在手心写字,同时亮出。
看到结果,沈棠失望叹气。
“唉,赌不成了。”
因为,他们都写了一个死字。
窗漏外,栾信本就苍白虚弱的脸一瞬死寂,耳畔幻听嗡嗡作响,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最不敢面对的猜测被亲眼证实!他哆嗦着嘴唇,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
栾公义,这只是你的梦。
梦不等于现实。
栾信踉跄向后,却忘了自己有一条腿是残疾的,根本使不上劲儿,他这一下子让原先岌岌可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几乎狼狈跌倒在地上,又滚到廊下,沾了一身的泥巴。
细碎尖锐的石子划破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