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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 乾清宫外种的桃树今年终于开了花,粉红的桃花结满枝丫, 等待有人来赏,然而乾清宫内外却是一派寂静,半晌都不见一个人影。
敞着的殿门里走出来一个内臣,乍看到桃树下一个人影还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忙上前来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谢明庭已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长大后他的脸变瘦也变尖了,小时候的婴儿肥全部褪去,不再是圆得可爱,反而也是清隽挺拔的样貌,只有一双眼睛还又圆又大,添了几分灵动天真, 点了个头道:“皇叔说今日要回来, 我来等着。”
“陛下应该没这么早。”内臣笑着把他引进去, “以前每次都得正午才到,有一次还是赶在宫门落钥前才到的。”
“无妨,今日的奏本我已让人送到乾清宫来了。”谢明庭走进殿内, 坐在平日自己常坐的侧面桌案前, 等内臣把奏本都搬过来后,便开始安静地低头看起来。
皇帝不在宫里,跑得不见人影这种事对宫内宫外的人来说, 都已见怪不怪, 谢明庭自然也早就习惯了。
自从战事平息,大虞与北疆又正式订下了盟约,不再打仗, 转为互通贸易,隆兴年的盛世便正式开始了。
谢如琢励精图治了三年,每日操劳,等到杜若入了阁,朝堂上局势明朗,这时候太子也早已到了年纪,在朝中接触了几年的政事,跟着杜若学了不少本领,他就有意识地让太子接手一些大事,平日许多奏本也转由太子过目。
起初众人都有些震惊,虽然皇帝一直都对太子如父如兄,日日过问功课,起居饮食也俱放在心上,但这终究是帝王家,哪一个帝王对晚辈不是满怀戒备的,既想着要培养后辈,却又怕他们翅膀长硬了。
且太子还不是皇帝的亲子,只是一个侄子而已,这关系似乎就更微妙了,然而看皇帝这架势,却是毫不在意,还大胆放权。
这些年朝臣们也没少上奏请皇帝立后,充盈后宫,绵延后嗣,从前皇帝以山河破碎,故都未还为由推拒还可以理解,后来回了故都,皇帝又悲切地拿南面战事未歇为由说事,直言自己大业未成,没心思成家,大家劝了又劝,皇帝跑去太庙哭着跪了几个时辰,说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末了还病倒了,大家也都不敢再说。
拖了又拖,最后连北疆都没仗可打了,众臣深觉这是再没理由推脱了,一个劲儿地上奏请皇帝立后,皇帝都当作没瞧见,理由都不愿找了,逼得狠了就病。
念及皇帝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太好,常年体弱多病的,这些年大病也有好几场了,再加上皇帝对不娶妻的理由也总是含糊不清,不禁有人猜测是不是皇帝那方面不太行,这才对娶妻如此排斥。若真是如此,那日日请皇帝立后生子还真是有点戳人痛处,不少朝臣都心虚地收手了。
谢如琢听到这种传言的时候直接喷出了一口水来,朝臣们因此不催他娶妻生子了是好事,但因此误会他不行可就过分了,他决定还是得转变一下朝臣们的印象。
于是谢如琢主动让人把风向往另一种角度拐,他平时有事没事就提一嘴自己的皇长兄,也就是谢明庭的生父,说一说自己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的旧年回忆,皇长兄曾送给过他一包点心都能被他说得感人肺腑,让人相信当年皇长兄确实是极好的一个人,给从小缺爱的谢如琢带去了许多温情关爱,以至于经年以后还铭感五内。
因为感恩皇长兄而培养他唯一的孩子接班,为了给侄子扫清障碍,愿意不生孩子,这听上去虽然总感觉怪怪的,但无奈谢如琢演得太真,许多人到了后来都信了大半,这事传到民间,百姓们没这些人这么多心思,广而传之,还都对皇帝的做法十分感动,意外掀起了人人追求家和万事兴的风潮。
谢如琢对此满意至极,而谢明庭都傻乎乎地信了,对皇叔也是愈发孝顺亲近,为了不让皇叔失望,发愤图强,读书更用功了。
后来史官重修实录,谢如琢看了先帝时的实录,又感慨了一番先帝的得与失,更是直言不可耽于声色犬马,曾经坪都就亡于流连后宫,纵情笙歌,他如今励精图治,要扭转大虞的颓势,自然要远离声色,又是为了一心一意培养侄子,又是为了大虞,这听起来更感人了。
不过朝中不知从哪里还流传出另一种说法,说陛下因为从小为母亲不喜,在冷宫还被母亲伤害过,心中对女人有阴影,这才不愿碰女人,对此,有人反驳,那怎么也没见皇帝碰男人呢?
拥趸此说法的人答曰:因为先帝从前也对陛下不好,所以陛下对男人也没兴趣,简而言之,父母的原因让我们陛下遁入空门。
谢如琢对这说法也还算满意,还让锦衣卫去推了一把,三种原因得以三足鼎立,理由更显充分。
众臣看皇帝的婚事是没影儿了,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来,那就是镇国侯沈辞。
之前沈辞说有个青梅在老家,以后要回去娶人家,现在仗都打完了,岳亭川早好几年娶了益昌侯府二小姐,宋青阁都遇上看对眼的姑娘成家了,也没见他娶妻,众人都认为他当初是瞎说骗人的,又开始有朝臣上门提亲说媒。
沈辞便又放出消息,说青梅身体不太好,还在治病,过几年一定成亲,他深情专一,这辈子非卿不娶,大家就别再打他主意了。
众人只得再次作罢,转而盯着其他朝中新贵。
而自从谢如琢许多事让谢明庭学着去做以后,又没了被逼着娶妻生子的忧虑,谢如琢的日子就过得不再那般紧张了,每年入秋都会去乐州行猎,还总有一段时间不在京城,听说是去微服私访,视察民情,但听来就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与皇帝一同消失的,往往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镇国侯沈辞,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几次巧合之后,众人算是看明白了,两人就是一块溜走的。
一个想当甩手掌柜逍遥自在,一个上朝就烦早想逃之夭夭,也是当真一拍即合,还一年比一年跑出去的次数多,不在京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不春天还没来,两人就又跑没影了,说要去北狄见个有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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