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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生艇以匀速穿梭在海下20米深处。
这里海域平静, 周围没有多余的声音。海水仿佛一只贪婪的饕餮, 把所有的光线都撕裂咬碎吞进腹中。一群群发光的鱼儿在或近或远处悠闲地摇着尾巴游来游去——它们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一团团明暗不一的光团像是点缀了银河的繁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但这显得很怪异, 并不像是这个深度会出现的景象。
螺旋上升的小气泡依旧遍布在海域里的角角落落, 并变得越来越密集。这些‘气泡柱’的样子很像一连串沸腾的水泡, 当救生艇驶过, 这些气泡就被艇身带过的水流戳破留出‘断层’，不过即使这样, ‘断层’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海底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会吐泡泡的生物, 源源不断的气泡持续向上漂去，‘断层’很快就被重新填满了。
洛衍把这个现象和猜想当成笑话说给格丽雷特听，她本意是想缓解气氛的，但在此时的环境下这种笑话显然令人汗毛直立。
格丽雷特手指蜷曲指甲在自己腿上抠出一条红印, 强装镇定并认真说道：“我觉得你不太擅长讲笑话。”
洛衍闻言无奈地辩解道：“大概是你的笑点太高了。”
格丽雷特把脸贴在透明防护罩上, 眼睛看向外面, 问：“你是在找话题么？如果说在海底深处存在某种会吐气泡的生物，那么布达林出现的可能性会很高。毕竟以其习性、繁衍季节、聚集地作为参考依据，这片海域挺适合的。”
洛衍听着听着，突然轻笑起来。
格丽雷特皱皱眉，收回视线十分不解地盯着她的背部问：“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么？”
洛衍笑着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说话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格丽雷特追问道：“谁？”
洛衍盯着仪表盘上的导航系统微微转动方向盘，回道：“格蕾阿。她也经常这样讲话的, 不过跟她在一起能长知识。”
格丽雷特听到熟悉的名字，了然地点头道：“嗯，毕竟我们两个都是研究员，懂的东西多了，就习惯性为别人解释。”
洛衍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往后摸了摸，但什么都没摸到，只好问了一句：“衣服干了么？”
格丽雷特伸手摸摸摊开在地上的野战服外套，道：“还没有。”
洛衍：“嗯，布达林的特征和外表是什么样子的，你能说一下么？”
格丽雷特刚刚还有些不确定，不过她现在能百分百肯定洛衍是在没话找话了，但她不明白洛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是在找话题？为什么？”
洛衍问：“听过深海恐惧症么？”
格丽雷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颔首，道：“听过的，深海恐惧症是一种害怕自己在密闭空间中无法逃脱的过分焦虑的情绪。但是我想这和我问你的问题并没有关联，因为我们现在的下潜深度只有20米，尚处在光合作用带，这个深度只要随便一个人带上面罩就能轻易潜到了。”
洛衍安静地听完后也不对其中的内容表达观点，她只是从格丽雷特说的知识层面上延伸开来，道：“海下200米处是光合作用带和过渡层的交界线，阳光可以直射进来，并且海水颜色蔚蓝。但是随着近年来持续的环境污染，阳光越来越难以穿透云层照射进来，所以这个光合作用带的深度也在缩减，以至于人在海下的情绪变化很大。”
格丽雷特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说一个人在潜入海洋深处以后，伴随着海平面上光线的消失，会感到一种孤寂感。在海下，人是最弱小的生物，对未知的恐惧会令人做出错误的决定，更严重者，甚至会有人陷入到持续性情绪低落的怪圈，这样会很危险。这么想着，这种情况到的确与深海恐惧症有点相似了——两者都是源自焦虑与恐惧。
“在海下，神经需要保持高度紧张，这里不比陆地，人类曾经成为过陆地上的霸主，但是却从来没有征服过海洋。我现在和你说话也是一种心理调节的方式，在这种看不见尽头的茫茫世界里呆久了，人就会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异世界，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把握会出现偏差。”
格丽雷特听她说话觉得很有意思，这些经验之谈她以往是完全接触不到的，但是她的大脑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一股倦意涌上心头。
“在海下的人会很渴望看见阳光，所以在潜水艇里面，灯都是昼夜不熄的，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赤道附近，所以在海下呆的时间会很久，再等段时间我会让救生艇浮上去重新储存氧气。”洛衍在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话会特别多，不过这都是因为她每次都遇见不通野外求生的人的缘故。
“嗯”格丽雷特在意识朦胧间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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