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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古怪?”俞正阳不解,“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地痞流氓。”
孟澄摇头,“豹五不是这么莽撞的人。方才他对盈雪门的说法,虽然不中听,却也没有颠倒事实。”
俞正阳不接话,他心里也清楚。
“只是久别初见,就当着我们的面口出狂言,实在是刻意得很……他是在故意激怒你。”
“那有什么好处?不怕我一刀劈了他。”
孟澄笑笑,“你的刀快,豹五也不傻。没看他脚步四平八稳,功夫显然比过去强了不少。你全力一刀,估计也就让他见个红。咱们受衙门委托,如果贸然伤人,轻则夺了帮差的头衔,重则押送受审,保不准要蹲大牢。无论后果如何,有一样是肯定的。”
“咱们就不能继续查他了。”俞正阳恍然大悟。
“没错,所以豹五必有遮掩,只是不知道是为赌坊还是为陈丰这个人。说起陈丰,还有一处我想不太通。陈丰失踪近两个月,没有留下一点线索。陈大江刚把赌坊的事透露给我们,豹五就立马给我们了陈丰的下落。身负重债,远赴海上,陈丰就没想过给陈大江说一声?至少也得写封信不是。豹五这故事说的太圆了,圆得有些假。”
“他说最近陈丰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直接问他本人?顺便要是让我问出来豹五蓄意坑他钱财,我这还有帐要给豹五算。”
“干等着太被动。”孟澄沉吟片刻,“我再找一些门路,近几天盯住赌坊,看能不能捉到些许蛛丝马迹。小俞你先回吧,也急不来。”
俞正阳没有立即答应,“孟哥,有个事我想去查一下,不知道和陈丰有没有关系。今早在肖记库房,那伙计脚下的声音空空荡荡的,我怀疑下面有地窖。”
孟澄点头,“我也注意到了。不过,无奸不商嘛,八成是藏着一些弄虚作假的东西。去探一下也好,注意不要被发现了。”
俞正阳打了包票,与孟澄别过。西市白天人多眼杂,他在肖记五谷周围溜了两圈,寻不到窥探的机会,便先返回门中。门中无人,俞正阳翻出夜行衣换了,收好随身佩刀,只带了匕首,一直熬到月上中天,才翻墙而出。
恒武城夜间实行宵禁,战事紧张的当下尤其严苛。兵卒三人一组,举火骑马,于主要街道缓行巡视。不过这也没有给俞正阳带来太大的麻烦,一是因为他从小长于西城,对小路巷道了然于心,一是因为盈雪门这些年也给他打下了轻功的底子。半个时辰不到,俞正阳已经摸到了肖记五谷的墙外。
夜空无云,俞正阳贴着墙根,躲在阴影中快步向前,同时半仰着头观察。他凭记忆走到白天追陈大江时跃出的地方,缓了一下,猛地提气跃进墙内,这次倒没有用手借力。落地的位置恰好在破屋近旁,屋内鼾声交织,宛如雷鸣,他微松一口气,伏低了身子,绕过半个院子来到库房。库房大门紧闭,俞正阳耳朵对准门缝,听了好一阵,确认屋内没有动静,掏出匕首,舞了个花,插进门缝。匕首刀背向上缓慢发力,一点点挑起门闩。他推开一道门缝闪身进去,回身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的兴奋之情几乎溢于言表,自己的判断没错,粮食又重又不值钱,库房果然不会上锁。
浑身上下轻松欲飘,俞正阳完全没了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大大咧咧地打开火折子,就着火光四下探查。他转了一圈,库房中堆放的粮袋比白天少了一大半,布置还是一面堆放,另一面拆样,没有什么异样。回想着富弘行走的路线,他返回门边,腰力下沉,啪、啪、啪走了三步,然后半转过身面对粮堆,前脚在地面上试探着点了几处,地面如预料那样发出咚的回响。俞正阳咧嘴一笑,用脚快速拨开地上的稻草覆土,借着火光,抠起一块明显松动的木块,下面的洞中赫然钉着铜环。他吹了声口哨,收起匕首,拽着铜环猛地一拉,随着轻微的吱呀一声,脚下显出了地窖的入口。
俞正阳跳入地窖,将活板在头顶放好,正准备吹亮火折,只听地窖中回响着哗啦哗啦粮食倾倒的声音。他顿时出了一层白毛汗,从天灵盖到尾巴骨一道电流蹿过,连忙就地翻滚,跌入堆积如山的粮袋之后。
“老栓,你听到啥动静了不?”地窖远端人声响起 。
“啥动静?黑白无常索你命来了。手上活儿别停啊。”另一个声音没好气地说。
俞正阳平复了心跳,大着胆子探头去看,地窖远端点着几盏小灯,灯火摇曳,影影幢幢。地窖大小与库房相仿,只是堆放的粮袋有数倍之多。远处灯旁,背对着入口的有五六个人,有的搬运,有的拆袋,有的拿着木锨在大盆中翻搅,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霉味。灯火太弱看不清楚,俞正阳不用苦思,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旧掺新。还真叫孟哥说中了,他暗暗地想,这帮缺德的玩意。
“黑白无常也就吓吓你。明天鸡叫前干不完,富恶狗能扒你的皮。”另一个声音响起,说得心有余悸。“
“妈的,这都连续干了多少大夜了,老子就算撂挑子不干了,他还真能碰老子一根毛儿?”
“对,这狗货就是看着凶,没见他在掌柜面前那样,跟挨了骟似的。”
俞正阳无意再听他们背后说富弘的坏话,千辛万苦潜进来,没有什么收获,他兴味索然,盘算着怎么退走,想这一群伙计帮工精神粗钝,就算自己大模大样原路返回,也不会有人发觉。
“骂归骂,听老汉一句劝,可别真惹了富弘,他可真有些邪门歪道的朋友。”
“老栓,你就是瞎扯淡,他和咱一样,也就是个穷伙计,谁乐意和他攀交情?”
“哼,赤衣人听说过吗?”众人闻言嗡地炸起一团哄叫,“嘘,小声点!赤衣当道,神鬼退散。要是不想活了,哪怕提着刀去闯衙门,也比惹了赤衣人强,衙门至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老栓,你咋知道的,难不成富狗找赤衣人被你撞见了?”
“呸,真叫老汉撞见了,还有命在这跟你们说话吗?在这街上做得久了,总能感觉到一些不对劲。铁器铺的吴牙子,绸缎庄的幺绿,咱们铺子里的,长痦子那孩子,不都悄没声息不见了?不是赤衣人干的还能是谁!?”
一群人倒吸凉气。“这几个人都惹了富弘?”
“富弘是个屁,给他天大的脸。他就是个走狗,关键是规矩,这街上的规矩,绝对不能犯!记住自己就是个干活儿的,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好了,不要废话了。”
听到这,俞正阳打了个激灵。赤衣人的传闻他不是没听过,但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各式各样没个定论。有的说他们是一群义贼,专偷贪官奸商;有的说他们是一帮杀手,诛杀不仁不义。按这老头的说法,他们又像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索命恶鬼,一旦触犯了所谓的规矩,就叫你消失的无影无踪。可都有哪些禁忌呢?老头提到的几个人,难道真的罪大当诛?
原本简简单单的失踪案,开始往一条神神叨叨的路径上偏离了。俞正阳头昏脑涨,回到门中倒头便睡。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被孟澄叫醒。他脑子还是不太清醒,慢斯条理地把夜里探得的情况说了,末了怀着自己也不相信的心情问:“真的是赤衣人?”
孟澄和唐玉辉在座,听罢均摇头否定。“赤衣人都是吓唬小孩子玩的,什么双头女,什么湿秀才,都是假的。”唐玉辉笃定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孟澄点头,“百姓间相传的神异,基本都经不起推敲,把这当成正经的线索,那才是昏了大头了。”
“那这事就不查了?要不要去衙门问问,西市各铺子近来是不是有人频繁失踪?”俞正阳不太甘心。
唐玉辉看了一眼孟澄,说:“我倾向于往简单了想。豹五在遮掩什么我们不管,但他口中陈丰的事说得合情合理,再等几天,说不定就能见到陈丰本人。”
俞孟二人同意。
之后几天俞正阳无所事事,除了偶尔帮街坊邻居跑个腿儿或是上房修个瓦,就是在院子里面晒暖。唐玉辉几次敦促他练刀,也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唐玉辉唉声叹气,口中不住叨念“逆水行舟”“传承断绝”之类的话。俞正阳还在想陈丰的事情,总觉得好像把握到什么,又朦朦胧胧想不真切。
这天清早,孟澄风风火火地回到门中,也不顾与众人打招呼,径直钻到俞正阳的房间里,一掌把他拍起来,“有进展了,收拾收拾跟我走!”
“什么情况?”俞正阳睡眼惺忪。
孟澄面色古怪,“我在赌坊的眼线,看到了赤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