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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八九不离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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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丰失踪案的酬劳有近十两之多。据衙门所说,这种人口失踪的案子实在多如牛毛,大多数都不了了,案主也不抱很大希望,一般在衙门寄放个三钱五钱的,权作自我安慰。只是前几日陈大江专程来了一趟,出手就阔绰地添了十多两,也许是听得陈丰人有着落,心中欢喜。

俞正阳和孟澄分了酬劳的一成,其余交门中共管。以往若是门中有大笔入账,俞正阳准是第一个跳出来,势必要敲一笔竹杠,可因陈丰案的缘故,他心灰意懒,无意再做跳脱之事。唐玉辉看在眼里,暗地嘱咐了孟澄买肉备酒,风风火火忙了一上午,张罗了一桌饭菜。盈雪门众人齐聚一堂,被唤作“老赵”的赵振国也专程从家中赶来。

“今天不为别的,主要是庆祝最近进账颇多,祝咱们盈雪门蒸蒸日上,不负门主临终的嘱托。”唐玉辉举杯祝词,特意没有提陈丰之事,以免俞正阳心情低落。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赵振国附和。

孟澄和尹哲早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手中酒杯举了一下,尽是敷衍。俞正阳闷闷不乐,有气无力地跟着说了一句:“不负门主临终的嘱托。”

“该吃吃,该喝喝。”唐玉辉招呼众人,自己倒是干喝了两杯酒,感叹道,“我盈雪门建派到今天,足足三十年有余。我二十岁入派,也算门中老人,其间眼见门派浮浮沉沉,多少次几乎就散了,能走到今天,还余下我们恒武和九沧两城的分堂,实在不容易。”他举杯敬众人,“多亏各位不离不弃。”

“不敢当不敢当。”“堂主言重了。”“客气个鬼啊。”“辉叔你是不是得绝症了?”众人纷纷回敬。

唐玉辉继续说,“盈雪门创立之初,奉行的理念是为百姓雪冤雪恨,扫尽天下一切不平事。据说盈雪门这名字,就是取门中正义凛然,大雪满溢的意思。唉,只是如今我们人少力微,也只能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距离‘天下一切不平’还有很远啊。”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赵振国宽慰道。

“可真有百姓在我们眼皮底下受了欺负,我们怎么能装看不见?”俞正阳多喝了两杯,又说起陈丰,“他们明着是串通好了糊弄我们,真的陈丰说不定已经被害死了。”

“陈丰的事我听孟澄说了,疑点确实有。”唐玉辉颔首,“据我俩推测,这事可能有这么一种真相:陈丰少读圣贤书,心有正气,为人迂腐,尤其以‘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为行事准则。在肖记的铺子做工期间,被安排将陈粮与新粮掺杂,以次充好。他心中挣扎,最终鼓起勇气拒绝,甚至有报官的企图。为封口,铺中大伙计富弘求助豹五,没想到陈丰铁骨铮铮,威逼利诱均不奏效。富弘与豹五无计可施,求助于赤衣人,将陈丰杀死灭迹。之后你们上门调查,富弘紧急与豹五商议对策,编排了一套欠债出海的说辞拖延时间,成功找到了一个与陈丰酷肖的人顶替,同时收买了陈大江协同指认。”

“肯定是这样!”俞正阳豁然开朗,之前忽略掉的细节在唐玉辉口中互相串联,整个故事简直滴水不漏。

“不过还是有不通之处。”孟澄一抹嘴,“第一,陈丰罪不至死。只是发现粮店以次充好而已。之前我也说了,无奸不商,就算告到衙门里去也翻不起什么波浪。这些开铺子的,平时往衙门送银子送得多了。”

“第二,”唐玉辉接着说,“赤衣人——如果真有的话——他们帮助豹五的动机是什么?豹五这么怕赤衣人,还敢请他们帮自己擦屁股?更别说陈丰是粮店的短工,跟他豹五又有什么利害关系。”

“那我们就继续查下去,赤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豹五又和赤衣人是什么关系?”俞正阳说。

唐玉辉摇头,“这和陈丰案没有关系了。陈丰的事,证据完整,衙门已经结案,我们再查,名不正言不顺。小俞,到此为止吧,盈雪门只能这么做事。”

“又说什么八九不离十!什么时候都是半吊子!开赌坊的流氓都看不起我们!衙门结案了又如何?黑的说成了白的了,我们都是傻的,衙门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怎么为百姓伸冤?我们就是衙门养的野狗!”俞正阳筷子一摔,站起来走了。

赵振国要去拦他,又看唐玉辉的脸色,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让他去吧,冷静一下。来来,咱们再喝一杯。”唐玉辉给众人劝酒,脸上却是难掩的凝重。

大军凯旋的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恒武城自入冬以来,就很少见到太阳,当煦暖的阳光铺满了城中给沟沟壑壑,就连潜藏在地下的鼠蚁都钻了出来。出游的、采买的、洗衣的、晒暖的,太阳晒走了肩膀膝盖最后一丝寒意,整个城市都活了过来。

“回来了,回来了!”三五孩童手持风车糖人,互相追逐着从恒武城正南的安平门一路跑进来,一面欢呼雀跃,“燕脂军!是燕脂军!”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富商、书生、摊贩、妓女、乞丐,更多的是平头百姓,从城市的各个街巷鱼贯而出,仿佛百川汇海,集于定边大道旁。人群攒动,摩肩接踵,无论男女老少,皆踮脚昂首,向南远望。

大道旁的街口,面摊摊主见人流涌动,也顾不得正在吃面的客人,自顾看热闹去了。

吃面的正是盈雪门俞正阳、孟澄、赵振国三人。听人群叫得欢响,孟澄一边吸溜,一边对二人使了个眼色,“瞅一眼?”

“同去,同去。”俞正阳扒拉了两口,用袖子一擦。

道旁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有把小孩架在脖子上的,有踩在小贩箩筐上的,有身手矫健缘墙而上的。俞孟二人没费什么力气便上了临街的房顶,刚拉赵振国上来坐好,只见远远驰来两骑。马行得不快,围观人群自觉退让,两骑如同行船分水,一直往北而去。接着便见大军慢行而来,当先一骑英姿飒爽,赫然是位女将。她身披山文铁甲,系着绛色领巾,甲胄上虽有些许脏污,也难掩其面容冷峻清秀。她身后一骑扛着绛色牙旗,旗上绣着大字,“于”。再之后是齐整排列的骑兵,军容肃杀。军中无人私语,只有蹄铁与青石地面碰撞的声音和军马的响鼻声。

“燕脂无敌!”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高呼,一石激起千层浪,“壮我国威!”“蛮子克星!”“金都尉看这边!”“前面的头低点!”一时间喊什么的都有。人群的兴奋劲上来,推推搡搡地跟着大军队尾往前涌。略显混乱的场面并没有影响到大军有条不紊的行进。领头的女将名叫金问玉,是燕脂军都尉,听到有人呼唤金都尉,她面有轻笑,不时向两边点头示意。

队伍行至中段,人群前列一老太脚下不稳,整个人前趴在地,胳膊上挎着的菜篮里滴溜溜滚出两三颗大白菜,正挡住军队的去路。许是年纪太大,这下又摔得不轻,老太尝试了几下,竟没能站起来。金问玉抬手示意,旗官舞动旗号,千人千马令行禁止。队中一名副官拍马上前,停在老太身前下马查看其伤势。老太一只手捂在腰间,不住呻吟。副官凑得近了,却见老太虽然头发雪白,脸上的皮肤却红润饱满,不见多少皱纹。他微微一愣,老太捂腰的手带着一道寒光,直捅向他的咽喉。副官在沙场磨砺多年,反应也是极快,左手回护头面,右手抽出腰刀。老太的刀刺中副官的臂甲,力虚不入,胸前已被腰刀破开,血与脏器喷了满地。

近前目睹全过程的百姓尖叫声四起,刹时间人群骚动,连滚带爬。金问玉手按刀柄,英眉微蹙,正想指挥兵士维持秩序,队伍的后方从两侧撞出两辆板车,直闯进队伍当中,撞得几匹战马站立不稳,马背上的兵士饶是骑术高超,也免不得被掀翻在地。人群这时已经炸成一团,再也顾不得为大军让出通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在马腿之间来回乱窜。马匹受到惊扰嘶鸣不已,眼看队伍就要散乱。

金问玉处在骚乱的中心,骑在马上被逃窜的人流冲得左支右绌。她竭力控制坐骑,却见沿街房顶一道人影手持兵器跃起,遮天蔽日地从头顶落下。

俞正阳等人看在眼里,却已是救援不及。这时铮地一声弦响,一支羽箭破空,直射入刺客肩膀。箭力刚猛,带得他动作一滞,下一瞬,弓弦声同时振发,眨眼间刺客中箭无算,像一口破布袋般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