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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侠,我江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贵胄,也不是你能随便泼脏水的。”江永涛一拍桌几,差点指着俞正阳的鼻子骂娘。
俞正阳不为所动,对着花氏继续说:“那天夜里,明凤哄小少爷睡着之后,你借口有事商谈,约她去偏院屋中见面。因你平时照顾小少爷时间比较多,和明凤关系较近,她没有怀疑。到了房中,你趁其不备,用类似衣带之物把她勒死。之后将其搬到井边,用井绳绕颈,垂到井下,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这个过程中你戴着的耳饰不小心被蹭掉,掉在井边。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打水的勇柱发现。”
“故事编的倒是挺好,好像全程亲眼看见似的。”花氏不为所动,一副看小孩子演戏的玩味样子。
江永涛听得明明白白,“就凭个在井边发现的首饰,就说我江家杀人?衙门都说明凤是自杀,你们这些武夫在这装什么神探?”
“不是自杀。”俞正阳摇头,“证据有二。一是尸体的小腿上有些许擦伤,伤口却没有红肿渗血,是死后在井中与砖石磕碰所致。二是尸体脖子上的勒痕,在井绳的痕迹下面,还有一道更深的伤痕,当是先被勒死,又缠上了井绳。”
赵振国暗地拉他的袖子,悄声道:“两道伤痕的事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
“验尸的时候官爷说,会有两道伤痕,是因为明凤跳到井里面,被绳子猛坠了一下,然后才勒紧。”泰叔说道。
“是说过,但是当时的推测有误。”俞正阳大方承认,“如果明凤确实是主动跳井的话,倒是没错。明凤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浸在井水中。她不算瘦弱,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脖子上缠着绳子,从离水面丈许高的井口落水,动静必定不小,勇柱却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不合理。”
“你不是说因为你睡得死吗?”江永涛怒视勇柱,质问道。
勇柱一脸无辜,“老爷,睡得再死,落水的动静又不是虫鸟的叫声,真要是有的话肯定会醒啊。”
“退一步说,假使勇柱真的睡得雷打不动,没听到明凤落水。但是明凤的尸体完全浸在水中,说明井绳很长,长到人都入水了绳子还没放到头。如果明凤人先入水,井绳根本不可能在她脖子上猛坠,而且人飘在水里,井绳更不可能进一步收紧。所以说,明凤不是从井口跳进去被井绳勒死的,是被杀之后,再缠住脖子降到井里去的。”
“这只能证明明凤不是自杀,又不一定非是我杀的。就不能是我去偏院闲逛的时候,不小心丢了耳饰吗?”花氏不屑一顾。
勇柱支支吾吾,“二奶奶,偏院是下人住的地方,平时就住着我一个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不会去闲逛。”
俞正阳笑了一下,说:“先不说是不是不小心掉的。偏院的地面是土地,浮土扫得干净,这季节又天寒地冻的,人走路留不下什么脚印。既然明凤是在别处被杀,后被运到偏院投井的,凶手的力气必定比较大,用扛的或抱的来转移尸体。若是力气不够,用手拖拽,或是借用板车的话,地面虽硬,势必会留下痕迹。在坐的几位,力气比较大的,除去年富力强的江老爷和勇柱,泰叔年老体弱不说,大奶奶是富家千金自不必说,剩下的就只有二奶奶你了,街头卖艺的童子功,怕不是还有不少留在身上吧?”
“笑话。”花氏不怒反笑,“照这样说,勇柱嫌疑最大了,他平时和明凤走得近,说不定是耍到一块儿去了。夜里在屋里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吵架失手把人杀了,慌慌张张没地方处理,就吊到井里去了。然后早上假装打水无意发现,逢人就说自己睡得死啥也不知道。我又有什么理由杀明凤,她一个农妇,还入不了我的眼。”
“江老爷之前也说,明凤的死,衙门已经认定是自杀。”俞正阳难得不急不躁,“法师和高僧说明凤有遗愿,对于鬼神的事,江老爷本就不信,但是小少爷不见好转,走投无路之下,才请衙门重新调查。若人是江老爷杀的,何必做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我二人到府上以来,只有大奶奶和勇柱二人坚信明凤之死另有隐情,即使到今天江老爷决定结案的时候,还在争取继续调查。从这方面来说,二奶奶,你一直咬定明凤是自杀,就不怕万一真的是鬼魂作祟?你忍心看小少爷就这么呆滞地过一辈子?至于杀人动机,或许是你撞见明凤暗地里加害小少爷。”他瞟了一眼勇柱,暂没有把明凤和江永涛的丑事抖出来。
花氏还要反驳,俞正阳没有给她机会,接着说:“当然,支持调查或是反对调查,都可能是表面装出来的样子,不能当作关键证据。说回转移尸体。如要把明凤并不瘦小的尸体,尽可能安静地垂到井底,只靠双手是稳不住井绳的。一般人的做法,是把绳子缠在腰间或是搭在肩头,以自己的身体做桩子,用手辅助放绳。这样的话,无论如何,绳子都会或多或少在身体上留下印记,甚至摩擦出伤口。”
他目光扫过众人,停在花氏脸上,“离明凤身死也就四天,伤不会那么快好。二奶奶,勇柱,你们可敢脱衣查验?!”
“随便查!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勇柱三下五除二地脱去衣服,只留了衬裤在身,黝黑多毛的上半身虽然多有疤痕,但无一新伤。
“二奶奶可以随江老爷回屋查验。”俞正阳说,“还请江老爷做个见证。”
江永涛表情风云变幻,万般精彩,肥胖的面颊不知受了身上哪处的振动,翻着一层一层的肉浪。俞正阳心下了然,江永涛怕是已经见过二奶奶身上的伤痕了。
“不用了。”花氏绾了绾鬓发,开口道,“明凤是我杀的。”
“小妹!”江永涛心神俱惊,不自觉叫出少时的旧称。
花氏凄然一笑,她长久地望着怀中神情呆滞的小少爷,爱怜地用手背摩挲他的脸颊,“我杀她,是怕她怀了老爷的种,成了江家的三奶奶。这家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孩子。”
“小妹,你糊涂啊!捕风捉影的事情,你怎么能当真啊!”
花氏摇头,“老爷,你们的那点事,这家里人早都知道了。”江永涛呆若木鸡,在场众人皆躲开了眼神。花氏转向俞正阳:“官爷,有个地方你说错了。我是在小少爷的床边,趁她趴在床沿睡着的时候把她勒死的,毕竟她这么胖,嗓门又大,醒的时候杀她?我可不敢保证一点动静没有。”她将小少爷放到大奶奶的怀里,眼中满是不舍,“我后来想想,也许是小少爷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了,吓成这样的。还好这两天能说话了,要是吓出一辈子的毛病,我对江家就是恩将仇报了。”
这时候,全程一言不发的林氏开口说:“骨子里果然还是街上的下贱人,有娘生没娘教。”
之后衙门来了两位捕快,听花氏本人复述了一遍杀人的过程,验证了尸体伤痕、井绳之类的证据,才押着花氏出门,要到衙门进一步受审。江家众人将小少爷留在前厅,跟在捕快后面走到大门外。花氏抬头看看门头上“江宅”的牌匾,从门洞中一直望到昏暗的宅邸深处,不知道对谁小声说:“阿花不能继续孝顺了。”
街坊邻居听到衙门抓人的动静,纷纷携家带口地出来看,也不顾江家书香门第的脸面,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林氏与勇柱远远地站在外墙墙根,嘴里说着闲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泰叔跟着花氏走了,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中,江永涛才扶着门框瘫坐下来,视围观的人群如同无物,只是一下一下地拍自己的脑门。俞正阳立在他边上,想多少为他挡一些人群探寻的目光。
过了会儿,只听江永涛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毁我江家半世清誉,值得吗?值得吗?”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疑圣贤教诲。俞正阳仍是站着,没有答话。
当江家所有人都出门的时候,赵振国慢了一步,拖在了最后。他不放心把小少爷一个孩童独自留在厅上,又想跟上去看看情况,犹犹豫豫进退两难,最后只得傻傻地站在厅前的天井中,姑且算是照看他。
天色晦暝,门外的议论声渐渐消了,却迟迟不见有人返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振国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阿花,苦了你了。”他疑惑地往厅里看,小少爷还是垂头呆呆地坐着,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
一阵穿堂风吹来,赵振国狠狠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