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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惺惺相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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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流庄。

芙蓉园积雪重重,园中辟出一块空地,简单搭了个草棚。两名兵士用担架将一具尸体抬进棚中,和其他尸体并排放在一起。“金都尉,这是最后一人了。”

“好,辛苦了,归队吧。”金问玉道。棚下排着二十八具尸体,其中大多数都睁着血肉狰狞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悲鸣。“金鳞阁二十三人,如霜会五人,黄云宗……”

“黄云宗两人受伤。一人断了三指,一人被短枪穿腹,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江凝接道。

金问玉点点头,“盈雪门只有俞正阳一人受伤。”

“托各位的福。”唐玉辉向众人抱拳。

“所幸此次没有百姓伤亡。”金问玉翻看手中的一叠纸,“仵作已经验完尸体,伤口死因各异,刀枪剑戟、棍棒斧锤都有,说明敌人的武功并非一脉传承。”

“有人蓄意招揽,这些人是临时拼凑的。”唐玉辉补充,“飞天螳螂”的供述和蒙面人灭口的企图,之前已经同燕脂军和各派互通了消息。

众人皆以为然,金问玉继续道:“至于被剜去双眼的,金鳞阁全部二十三人,如霜会三人。”

杨凌羞愧道:“我派全歼敌人五名,折了两名资深弟子,但也没给对方机会破坏尸身。只是新进的几名弟子武功低微,被另一拨敌人潜入客栈害了三人。”

江凝抢话,“我派反杀敌人三人,一人未损。”她话一出口,杨凌眼含愠怒,金问玉也微微皱了下眉。

金问玉看向唐玉辉,“盈雪门击毙四人,也没有一人丧命。”江凝漠然。金问玉将纸张翻到最后一页,“虽然敌人预谋在先,但各派侠士临危不惧,共击杀敌人二十五人,除刚才几位说的,其中金鳞阁杀了十三人。”

“二十八换二十五,还是亏了。”唐玉辉叹气。

杨凌既气愤又耻辱:“这二十五个人里面,除了几个老家伙,什么‘断山雷虎’‘六指鹞子’‘千毒手’之类的,还算在江湖上有些污名。其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小偷?强盗?土匪?”

江凝轻蔑一笑,“如霜会好歹还多杀了几个,人金鳞阁两个换一个,韩护法还觉得游刃有余,一脸平静呢。”

韩绍荣从方才起就默不作声,此时听江凝挑衅也无动于衷。江凝只当他是怂了,更是阴阳怪气,“我倒听说,金鳞阁这次还是像狗一样被人追着打,你们杀的十三个人里面,有多少?十一二个都是对方事成之后灭口的,真真正正算你们杀的,也就一两个吧?狗被打急了还咬人呢,你们不会咬人,连跳墙跑都不会吗?”

杨凌早就不忿,“江上师这么喜欢尊己卑人,也不见黄云宗飞黄腾达。”

金问玉也略微动了气,“江上师,各派同仇敌忾,应该一致对外,何必灭自己人的威风,反倒长了敌人的志气。”

江凝见众人都帮金鳞阁说话,大袖一甩,“我黄云宗凭实力说话,就看不得某些江湖宵小沽名钓誉。燕脂军也是用人失察,让金鳞阁去保护金银钱庄、玉石香料、古董珠宝这些富户,看他们外强中干的那样,保得住吗?不被贼人针对才怪了。而我们都分点什么差事呢,打铁的、卖盐的、做衣服的、纳鞋子的?”她说到激动之处,袍袖鼓胀,瞪着韩绍荣良久,终没有出手,愤然离去。

唐玉辉强压住心中的不满,问道:“金都尉,她说的是否属实?金鳞阁一百多人,都用来保护这些人了?”

韩绍荣奇道:“有什么分别?你保护药商,我保护玉商,军里给的报酬都是一样的,可别听那疯女人煽动。”

金问玉知道唐玉辉的意思,却毫无愧色,“民生固然重要,但军中的吃穿用度都是税赋所供,缴税多的商户自然是重中之重。若是官军补给断绝,城中百姓又怎能独存?”

“好!”唐玉辉喝道,一连说了三声,“我们这种微末门派,本就不应对府军过多置喙,是在下狂妄自大了!军中之后若有任何吩咐,遣人去肖魏两家通知便是,盈雪门唯命是从,告辞了!”

无人挽留。唐玉辉气闷,又不想真的一走了之,漫无目的地在庄内晃荡。浮香堂畔的荷塘早已结冰,冰面上又落了一层积雪,只有几枝枯败的花茎从雪下探出,孤单而执着地立着。

荷塘的另一边有座精巧的六角亭,亭中此时倚着一个棕茶色的身影,不时吞吐着一团蓝白的烟雾。

“你也没走。”唐玉辉走近。

江凝苦笑,在栏杆上磕了磕烟杆,“若是这就走了,当初我就不会来。”她捻了一撮烟丝,加在烟锅头中,嘴巴嘬了几口,烟丝下点点火星闪灭。她将烟雾在胸中锁了片刻,才慢慢吐出,对唐玉辉扬了扬烟杆,“别介意。”

“没关系……不过还是少抽些烟。”

“因为我是女人?”江凝又抽了一口,故意把烟喷在唐玉辉脸上。

唐玉辉反倒笑了,也不去扇,“不,因为烟抽多了会扰乱呼吸,不利于练武。”

江凝突然像个被大人发现错误的小孩,低头辩解道,“也不是总抽,烦闷的时候抽几口,就会平静一些。”

“不用给我解释,我又不是你家长辈。”唐玉辉笑说,顿了顿又道,“方才故意拆金鳞阁的台,确实有点过了。”

“你又明白什么!?”江凝反问,眉间的细纹又深了三分,声音却娇软清丽,像个在嗔怪的小姑娘。

“我怎么不明白。你看我盈雪门现在很辉煌吗?”唐玉辉正色道,“可俗话说得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江凝抿着嘴,“我不是大丈夫,不听你说教。”她深深抽了口烟,朝着亭外吐去。一缕烟雾缓慢绵长,没有飘出多远就散在风中。“……我十六岁那年继位掌门,因为我是师父唯一的嫡传弟子。然而我天资愚钝,功夫没有学到师父的一成,对派中事务也不甚了了,派中的师伯师叔当然口服心不服。师父刚刚归天,这些人便相继出走,其余弟子或跟随或自立门户,不出三年,我黄云宗的人数已不足先前的十之一二。”

唐玉辉静静地听着,江凝嗤笑一声,“出走的弟子里,还有回家子承父业当屠夫的,我黄云宗再差,还比不过杀猪吗?”她垂下头摇了摇,重新抬起头来,眼神坚毅,“看不上我的,对门派没有信心的,尽管走吧!既然师父愿意传我衣钵,我江凝就要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黄云宗在我手里不仅不会消亡,反而会再度兴盛!我要向他们证明,师父的选择没有错!哪怕要给燕脂军当牛做马,哪怕我背负一切骂名,也不能让师父泉下蒙羞!”

沉默了良久,唐玉辉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还年轻。”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江凝看烟已熄灭,磕掉烟灰,又往袋中去摸烟丝,“唐堂主你接手门派的时候有多大?”

“十五岁……我只是个堂主,不是门主。”唐玉辉想说咱们俩不一样,但又想了想,自嘲一笑,从江凝手中拿过烟袋,取出烟丝和火石。

江凝含着烟杆,将头凑过去。唐玉辉塞好烟丝,手中火石碰撞,火花迸溅,烟丝腾起一簇橘黄的火焰。

火焰在瞳中跃动,两人相对而视,沉静无言。

一袋烟还未抽完,只听庄内人声嘈杂,数不清的金鳞阁弟子排着队鱼贯而入。唐玉辉和江凝稍作犹豫,便决定去看个究竟。

人流经庄中仆役引导,各往住处去了,两人回到芙蓉园,见金问玉正和一位金鳞阁的老人说话。老人头发雪白,皮肤却光洁红润,不见老态。

“两位回来了正好。”金问玉介绍道,“这位是金鳞阁的宗炜宗大侠,他领金鳞阁增援的五百人,刚刚到达。”

宗炜平易近人,和两人互相行了礼,“遵阁主之命,这五百人归在韩护法旗下,还请都尉统筹调拨,在下不辱使命,即日便返回九沧城。”

“辛苦宗大侠。”金问玉谢道,宗炜还礼退去。

韩绍荣和杨凌对江凝不理不睬,唐玉辉对金问玉不满未消,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金问玉不管这些人闹什么脾气,说道:“有金鳞阁五百人的补充,燕脂军在街上的防务压力会少很多,可以匀出来一些人帮各派保护商界要人,这两天就会到位。此外,关于这次袭击,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这点大家已经达成共识。现在的关键就在抓出幕后黑手。”

江凝道:“说实话,黄云宗没有见到来灭口的人。”

杨凌道:“如霜会外围巡哨的弟子发现了一名可疑的人,但被他跑了,只知道是黑衣蒙面。”

唐玉辉道:“盈雪门已将蒙面人击杀,但不知道身份。”

“嗯,情况我已经知晓。”金问玉看向韩绍荣,“关于这点,金鳞阁这边有更多线索。此次连续三次遭袭,敌人有十一人被灭口,金鳞阁多名弟子证实,下手灭口的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