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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闷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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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送肖念云回家。刘绮等一干金鳞阁弟子,接到通传都来迎接,转荷嚎啕着急奔出来,抱着肖念云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色渐晚,浓云蔽日,北风萧索。金鳞阁几人阴阳怪气极尽嘲讽,俞正阳恍若无物,目光穿过交杂的人群与肖念云对视。

“有空再上门拜访。”他道。

“要是没空呢?”她问。

“来这的话,永远有空。”

“那记得下午来,上午不一定能见到我。”

“保重。”

“你也……保重。”

二人挥手告别,俞正阳一直等到众人散尽,大门紧闭,才和孟澄一起离开。盈雪门在肖家的防卫任务就此结束。回去的路上,孟澄买了些酒肉小菜,非要和俞正阳来个不醉不休。俞正阳心情低落,还道是被人栽赃陷害、任务虎头蛇尾之故,现下有酒有肉,欣然奉陪。

门中久无人居住,院中积满了冻成硬壳子的陈雪。两人随便掘了条走道,钻进唐玉辉所住的主屋,摆好小桌小凳,升起火盆,将酒菜密密匝匝铺了满桌,也不拘泥小节,当下叮叮咣咣碰着杯子,放歌痛饮。

孟澄喝得面如重枣、头顶生烟,歉意道:“这次都怪我,肖家小姐夜里被掳走,我愣是没听见一点儿动静。”

“不怪孟哥。”俞正阳大着舌头说道,又将唐宇蓄意陷害、米晴无理取闹、刘绮借题发挥说了一遍,“米晴和大家混得熟,所以才能悄无声息把肖姑娘带走,我看她俩平平和和说话的样子,估计过程中也没动粗。”

孟澄叹气道:“凑一块儿了,虽然米晴这丫头不算太坏。”

“金鳞阁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儿。”俞正阳气道。

“憋屈啊!憋屈啊!一个路都走不直的小娘们,说顶就把咱俩顶掉了,燕脂军的人都是瞎的吗!”孟澄一拳把酒坛砸了稀烂,坛底的酒液淌了满地。

俞正阳喝干杯中酒,又揭开一坛给两人满上,“说是于都督和金都尉不在城中,所以金鳞阁才这么嚣张。现在咱们也不再受军中管辖,没有那么多顾及……”他心里有了盘算,咽下了后半句话。

“唉,活得不痛快。”孟澄感慨道,“想我年少离家,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就想着能当一名坦坦荡荡、放浪自由的侠客。可现在一把年纪回头看,只看见自己摸爬滚打的狼狈模样。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故作豪迈、佯装不羁,心底里那些战战兢兢、条条框框,还是一点没变。这满目的衣冠禽兽、蝇营狗苟,为什么要向他们卑躬屈膝,骨气呢!?侠义呢!?小俞,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想要你这一身正气,想学你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像我,这眼里的沙子,都快磨成珍珠了。”

“那孟哥你可不能哭,哭了就成鲛人泣珠了。”俞正阳调笑道。

“你这个龟儿子,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孟澄笑骂,又灌了三两杯,感慨道,“可能真是年龄大了,近来偶尔会想起老家了。”

“孟哥的老家在哪?”

孟澄眼神放空,窘迫一笑:“在哪我是真说不上来了。当时年龄小,又遭到变故走得急,印象中是个山谷里的小村,按草木天气推测,应该是在大河以北,保不准就是在咱朔辽八州的地界。唉,其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家在半山坡上,门口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的下面尽头有两株合欢树,长得七歪八扭。不过虽然扭得厉害,年头不短了,足有四五丈高,枝叶茂密,每到花期,山里风一吹,到处都飘着粉绒绒的花。”

俞正阳望着黑黢黢的窗外,“这么说起来,咱们院子里之前是不是也种过几株大杨树,一到春天也是白花花的杨絮到处飘。”

“嘿,你当时也就屁大点儿,亏你还记得。”孟澄翘着二郎腿,“算起来大概也有十年了吧。原来院里只有两间房,赵振国来了就不太够住了,后来尹哲来了,堂主就找人把树砍了,腾出地方又起了几间房。”

“这样啊,我还以为这几间破房子都是一起盖的呢。”

“哎哎哎。”孟澄呼着酒气凑近,“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让我帮你掏鸟蛋,我就爬到最高的一棵树上摸了两个下来。你找了些棉絮稻秆,像只母鸡一样,愣是把两个蛋孵了出来。不过孵出的两只鸟长得不像,还一大一小,咱俩都不知道为什么。”

俞正阳想起来了,接道:“后来辉叔说那是一只喜鹊和一只云雀,说是喜鹊会把蛋下到别的鸟的巢里,让别的鸟帮它养小鸟。”

“哈哈哈,对,堂主又趁机讲了一通鸠占鹊巢的故事,听得人头都要掉了。”

两人笑作一团,笑声在静夜中震如敲锣。

“请问屋里是俞大侠和孟大侠吗?”门外怯生生问道。

“是,进来吧。”俞正阳叹气,对孟澄做了个口型,“林天澜。”

林天澜也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哆哆嗦嗦地拱进来,孟澄给他腾了个位置,灌了他几杯温酒。他脸上忽地泛起两坨醉红,忙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我量太浅。”

“这天寒地冻的,你是在外面练刀?”俞正阳挤兑他。

林天澜道:“俞大侠,我是武功不高,但也不代表我傻啊,再怎么勤学苦练,也不会在这没人的院子里,还错过宵禁时间吧?”

“那你说,那你说。”俞正阳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卤肉,催促着。

林天澜大嚼了几口,舔舔嘴上的油,“我今儿个下午原是去肖家找俞大侠的,最近偷着练落雪刀,有几处不太明白的地方,想着当面请教请教。可去肖家只见着几个凶巴巴的金鳞阁的人,说两位已经不在了。我问去哪能找到,他们只推说不知道,随便把我打发走了。我想着不在肖家,那就只能在盈雪门老家了,总不能俩人还结伴去教坊过夜吧?”

“说得也没错,你俞大侠还没开过荤呢。”孟澄笑道。

林天澜继续道:“可这长庆坊离新乐坊也太远了,我又只凭两条腿,也没个马骑,紧赶慢赶到了这,就已经宵禁了。街上也没什么光亮,我又抹黑挨冻找了半天,要不是听见两位的笑声,还不知道要冻到什么时候呢。”

俞正阳道:“今天就住下吧,你派里会不会遣人找你?”

林天澜埋头猛吃,插空回道:“不碍事,现在新进弟子就我一个了,平时自个儿住在客栈,三五天也见不到他们一面。对了,今天在路上,金鳞阁一帮人在发这个。”他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展开平放在桌上。

这是一张通缉令,正中画着一个须发蓬乱的男人。画像下面简单描述了他的外貌特征,年龄四十岁左右,常穿一件过分宽大的黑袍。又用十六个字罗列了他的罪名:通敌叛国,结党谋逆,纵火杀人,哪一项都是不容宽赦的大罪。通缉令最下面写了,若是提供行踪线索,赏银百两,若是抓获本人,无论生死,赏银千两。

“这不是……”俞正阳眯着眼睛,“孟哥,这人看着像我第一次去肖家撞见的那个。就是衙门去新乐坊围捕蛮子的那天晚上。不过为什么通缉是金鳞阁发的?天澜,他们有说什么吗?”

林天澜回忆了片刻,“说是这人暗通蛮族,协助蛮兵细作混入城中,前些日子城里失火死人、还有各富商家中遭袭的案子,都是他或他的手下做的。金鳞阁也还挺细心,说这人武功太高,叫百姓们小心一些,不要为了赏钱冒生命危险。”

当日金问玉和各派首领在溯流庄中的推断与决策,俞正阳他们没有参与,因军中决定秘密调查,他们自然被蒙在鼓里。此时突然跳出来一个所谓的幕后黑手,他们不免惊疑交加,各自沉默思索,在记忆中搜寻一些蛛丝马迹以作映照。

孟澄先道:“折冲府遭袭,军中说敌人对房舍布局了如指掌,一定有汉人协助,这样看来,所谓的汉人就是这黑袍人和他的江湖走狗了。”

俞正阳同意,“百里都尉武艺高强,不说普通的蛮兵,就算上次袭击肖家的雌雄螳螂、六指鹞子,说要杀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不过若凶手是这黑袍人,也能说得通了。”

孟澄又道:“再加上新乐坊那夜,他和蛮兵同时出现,也证明蛮兵混入城里,他脱不了干系。小俞,当日你说他有疑点,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

俞正阳担忧道:“自从金鳞阁派来数百人增援,这帮人便缩起来了。可最近都督他们不在,通缉现在发,时间点实在不好,万一逼得急了,怕他们要全面反扑。”

林天澜道:“不管这帮人再怎么凶再怎么恶,跟咱们也没啥关系了。两位被金鳞阁挤兑走,嘿,正好因祸得福。”

“你会的词儿还不少。”俞正阳笑道,略一思索,“不过说得没错,天塌了有金鳞阁顶着呢,咱们抽空提醒一下辉叔他们就行了。”

孟澄甩手将通缉令丢在地上,招呼道:“明天再说,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