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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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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十几年的会计科长,再有一年就退休,陈晨想,船到码头车到站,这一生也就这么着了。没想,临了,还能升为财务副总监。出乎意料的惊喜,让她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蓝薏婷的面相谦虚、亲和,给人很好的感觉。第一天上班,她就老老实实告诉陈晨她什么也不懂,请陈晨多多指导。但她没告诉她,她曾经是会计,财经学校毕业。

首先,陈晨很耐心地教她使用电子办公程序。她像小学生一样,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等陈晨有事时,她就在电脑上练习。然后了解公司的财务模式、运作程序,凭证、帐簿、报表等。

一个星期,她了解了个大概。正好,税务部门来例行检查。这是一个好机会,蓝薏婷想。按她的经验,帐目做得再好,能不能经得起税务部门的检查是关键。因为税务部门的思维是反其道而行之,看你的帐目能不能经得起推敲。

虽然不太懂,每天坐在会议室里听税务员提问,陈晨或其它主办会计解答,她对一些帐务处理的关键点,有了新认识,是她以后要注意的事项,她想。

十天左右,税务部门检查结束,没什么大问题,但也不能让他们无功而返,稍稍补交了一万多元,算有所交待。

送走税务人员,蓝薏婷让陈晨通知财务部所有人员晚上聚餐,她请客,慰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也是她笼络人心的好时候。

第一次和完全陌生的新上司坐在一起,而且还是空降兵,不知和老板什么关系,大家都很拘谨。斟酒时,蓝薏婷故意叫服务员给她斟满杯。首先她举杯说,能跟大家共事是我的荣幸,今天就是喝酒,放松,说着一饮而尽,非常豪爽,给人一个好印象。陈晨不失时机地说,感谢领导的好意,我们尽情地吃,尽情地喝,就是报答领导的好意。说着挑动二个酒桌上的活跃分子斗酒,场面立即活络起来。

这就是中国的酒文化,你的表现,就是你能不能溶入这个群体的通行证。

酒过三循,不知怎么,鲍霆语进来要进大家酒。大家面面相觑,弄不清状况,只好礼节性地举杯。鲍霆语说吃完去ktv,已订好金壁辉煌百合厅,请大家赏脸。

进公司十几年,从没见老板来财务部进酒,请大家去k歌,陈晨想,这是蓝薏婷的关系。可见她与老板关系不平凡。否则哪个老板会让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做财务总监?

其实就是,今天正好鲍霆语在同一饭店请客户,看见他们进出,一打听,才知道蓝薏婷在此请客,也想帮蓝薏婷提升请客的含义而已。

如果老板的歌唱得很烂,还能在一群下属面前声嘶力竭地歌唱,下属们的拘束立即解除,人人都有pk老板的心,且胜券在握。

第二天上班时,所有下属不再是敬而远之的礼貌微笑。从笑容中,已大大缩小了心与心的距离。连陈晨也不只是整天帐务处理,会计凭证等等,也会告诉她哪个科哪个人哪方面业务强,哪方面薄弱等。

当蓝薏婷看陈晨要辅助她,还仍然兼认科长之职,整天跑来跑去的忙活,很过意不去。就跟她商量,要不要提一个科长代替她。她说不急,让这个位子空着,科里的人都认为自己有机会当科长,就会积极主动的表现,为她所用。蓝薏婷一想,对呀,这就是领导人的艺术。她称赞陈晨的好主意,陈晨却叹口气说,不是我想出的,是儿子单位就是这么干的。他们还把一个高学历、能干的年轻人,放在没什么学历但有经验的中年人科里,让你感到随时有可能被替代的危机,只能更加默默地努力工作。

蓝薏婷想,真是职场如战场呀,那种被追赶着,而且没个头的日子,难熬啊!不是累死,就是被人吃掉。

半年时间,蓝薏婷在陈晨悉心指导下,又利用空余时间学完会计师培训班的全部课程后,逐渐掌握公司的财务管理。偶尔,也和陈晨一起去分公司检查、调研、熟悉与财务相关的工作情况。

在一个分公司上电梯的时候,从里面匆匆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人是谁?蓝薏婷想。

现在她接触的,看见的都是陌生人。突然碰见熟人,她反而有些不习惯。大脑不停地搜索记忆,突然,她想起,那是沈勇以前的哥们,也在这家公司工作的贾俊理。忽然一下子,她反应出一个现实,那就是沈勇和焦霞的关系。现在自己在这家公司工作,住在琥珀山庄,和鲍霆语的关系,立即会在公司,甚至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特大新闻。她心一惊,而且她的身份,鲍霆语很快知道,会不会将她驱离,从此,自己仍然一无所有。

蓝薏婷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浑身瘫软,提不起劲。她借故去卫生间调整心情。

镜子里的自己,和过去判若两人。干净利落又不失时尚的发型,适合的淡妆,合体的商务套装,虽然一脸惊恐和沮丧,仍能看出知性和自信的含量。难怪刚才,和贾俊理擦肩而过,贾俊理丝毫不觉。

怎么办?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焦虑的心情无法言表。

人生,总是一个焦虑走向另一个焦虑。不同时期,焦虑的点不同。没有生活来源时,为找不到工作焦虑,有了工作,工资不够开销时焦虑,有了高工资的工作,怕胜任不了焦虑,现在又怕失去而焦虑。

决定来工作时,不是没想过这些可能,只是怀着侥幸心理,被这份工作强大的吸引力而掩盖。

心里有事,风吹草动都会心惊肉跳。

刚刚能够胜任工作,还没松一口气,又一件棘手的事摆在面前,这可不是只要她努力就能完成的事。怎么办?她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在怎么办中打转。连鲍霆语进来也没察觉。反而让鲍霆语疑惑她是不是又遇上了麻烦事。

鲍霆语善解人意地退出去,回到办公室打来电话叫她过去。鲍霆语和颜悦色地问:“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听陈科长说你已很胜任。”

蓝薏婷不自然地笑笑,谦虚地说:“还需要学习。”现在面对鲍霆语,她心里发虚、慌乱。

“下班回去吃饭吗?我一会回去,一道走?”鲍霆语见她这样,安抚地说。

“好。”

说好的时候,蓝薏婷眼睛都不敢正眼看鲍霆语。这让鲍霆语更坚信她遇上了难事,或者,跟他有关。

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年,不能说没一点感情,就是养个小猫小狗也会产生感情。而且他心里,女人的位置是空的,蓝薏婷又经常用温柔行动关心他的生活,现在又是一白领丽人,成了他得力的帮手,同时也敬佩她印证了那句话,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含义。他很高兴,为自己能挖掘出她白领潜质,没有让她一生埋没在家政看护的工作中而自豪。在心里,也是一种报答。

汽车徐徐在一家高级餐厅前停下。鲍霆语说,我想请你吃饭。蓝薏婷诧异地看着他,还是跟他进了餐厅。

在一个小包间,只有他们俩。蓝薏婷想,一定有工作上的事要交流。过去在工厂,会计和领导的关系总是很密切。

怀着这样的心情,蓝薏婷等待鲍霆语开口。可鲍霆语开门见山地问:“说说最近遇上了什么难题?”“嗯?”蓝薏婷诧异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像心事被看穿了似的尴尬。在对方“不是吗”的表情中,她回过神来,慌忙解释:“没事,没事。”鲍霆语不相信地看着她,微笑着。这时没有老板的威严,没有公事公办的距离感,像大哥哥那样很温暖地看着,一下看到她感情的脆弱部位。立即,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这段时间的焦虑、纠结,开始让她神经衰弱。想找人倾诉吧,没合适的人。只有童凯和沈蜜了解,但她能想到他们只会让她赶快撤。可她不想撤。谁又能帮助呢?明明前途坦荡,自己却无路可走的悲哀压迫着她,她好累啊!

没有依靠,独自挣扎的女人,多可悲!她快不行了,扛不住了。难怪现在许多忧郁病人和女汉子。过不去的得忧郁症,过得去的就成了女汉子。可她既不想得忧郁症,也做不了女汉子,她想有个坚实的肩膀靠一靠,临时的,也能缓口气啊!

虽然面前的这个人向她发出温暖的召唤,可她不管怎么想,也不能靠过去。为什么能靠的人,没一个能帮她?郁闷。

鲍霆语除了给她递纸,没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哭,等待哭过的轻松。

蓝薏婷去洗手间收拾妆容回来,正好上菜,还有一瓶红酒。两人默默地吃着喝着。蓝薏婷想,虽然人家不问,不为刚才的行为做解释,似乎说不过去。于是,她歉意地笑着说:“对不起,刚才我失礼了。”“没事,”鲍霆语理解地答。“主要为儿子的未来烦恼。”她找个借口说。鲍霆语点点头问:“你有什么想法?”“不知道。就因为不知道,我才觉得烦闷。”这也是事实,这是她第二烦的事。这时鲍霆语重新续一点酒,小酌一口说:“首先,我们要接受事实。不要为不可能的事烦恼。再就是,我们要尽力为他想好做到。我会帮你的。”“谢谢。”蓝薏婷感激地说。“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你不要只把我当老板,就像是一个好朋友,像哥哥一样的朋友。其实,我也很喜欢龙啸,像你喜欢雨菲一样。我知道,是你的开导和帮助,让雨菲逐渐好起来,我也要谢谢你。雨菲从小出国,没享受到父母的爱。她以为我们不爱她,是因为她不优秀。可她看到你那么爱龙啸,她非常喜欢你,也羡慕龙啸有你这样的妈妈。”“是吗?”蓝薏婷欣喜地问。她以为鲍雨菲没人玩,没人说话,才跟龙啸玩,才跟在她身边叙叙叨叨,没想过她喜欢他们。鲍霆语接着说:“所以还请你多费心。我不能要求你给她母爱,请你给她一点爱,让她恢复自信,能够溶入社会。她很听你的话,常常跟我说起你,说你跟她讲的道理,对她帮助很大。”

能够帮助别人的人,一定是有能力的人,这让人自豪。很久了,蓝薏婷没听说过自己还能帮助人。她似乎一直在需要人家的帮助。这给了她自信。她激动地说:“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会像待女儿一样待雨菲,请你相信我的诚意。”鲍霆语笑着说:“怎么不相信呢?你一直做得很好,我很感激。”

心情转好,加上喝了点酒,回家的时候,蓝薏婷和鲍霆语脸上都有生动的红润。这和涂抹脂粉的红不一样。有种交流沟通后的心灵默契、欢喜和抑制不住的兴奋,都写在脸上。

这一切,恰好被正在晾台看风景的焦虹看见。

从他们下车时的相视一笑,到他们一起款款走来的从容,凭她对男女关系的熟识,她感到某种微妙的变化,让她不安。

现在自己处在这样一个尴尬境地。在家里,无人理睬,地位不如蓝薏婷。在公司,不熟悉环境,不熟悉人和事,又没有朋友,一帮同学都是窝囊废,至今没人想出好办法,让她脱离目前的处境。而蓝薏婷已成为姐夫的得力助手,公司高管,自己却还在熟悉、适应。怎么办?蓝薏婷就任时,她曾找鲍霆语理论,鲍霆语以她不是会计专业,要好好做好本职工作才能有前途来反驳她。她必须要加油,否则等她熟悉适应,就没她的位置了。

回到屋里,倒上一杯酒,一边品一边想她要怎么办?照目前的情景,其实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姐夫的信任和欢心,便都迎刃而解。

那怎么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和欢心呢?姐姐的阴影延续到她身上,她很难强取。雨菲又把她在美国的生活状况泄露,让她有口难辩。现在孤孤单单一个人,虽然和他们一起住在这套大房子里,却像一个房客,无人问津。悲哀啊!何时把自己的生活弄成这样?

而蓝薏婷,正为生活变成这样而欣喜。

被人需要是愉快的,也让她感到仍然住在这里的重要性。所以一进门,看到鲍雨菲和沈龙啸在一旁玩拼图,便走过去。脚步声让鲍雨菲抬起头,她礼貌地喊:“阿姨好,爸爸好。”又埋头拼她的拼图。沈龙啸随口重复:“爸爸好,妈妈好。”说完也继续干他的事。

这声音在屋里回荡。在客厅收拾的余嫂听见,顿了顿。正准备上楼的鲍霆语听见,停止脚步,向这边走来。蓝薏婷自然也听到了,她扑哧一笑,纠正道:“是叔叔好,妈妈好。”沈龙啸头也不抬地重复说:“叔叔好,妈妈好。”好像叔叔和爸爸的称谓,对于他是一个意思。大家都笑一笑,理解他犯的口误。

但蓝薏婷被这种温馨的感觉陶醉。客厅里灯光柔和,只有孩子们玩的地方明亮。老太太在新家政嫂的侍奉下,已上床看电视,只有余嫂还在不慌不忙地做着家事。她看一眼鲍霆语,心里想,这多像一个温暖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