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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蜜一直认为,看童凯开车是一种享受。棱角分明的脸,粗旷、英俊、坚毅的表情,从侧面看,像雕刻一般。还有那灵活的双眼,熟练灵巧的换档动作,无论路顺路堵,还是有人插车、超车等,他从不抱怨,显示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她心里,爱不爱他,她不知道,但是喜欢他的。特别在家里两人独处时,在没有聊到蓝薏婷,和有关她的话题时,他对她温柔、体贴。性爱方面,也极尽温存,每次让她如痴如醉,甚是享受。这也是她一直下不了决心离开他的原因。
但是今天,看着他的侧影,想着不久后的别离,不舍与茫然,吞噬她的心,眼泪不自觉地涌上眼眶。
本来暗自流泪,别人不会知道。讨厌的是,流着流着,鼻子就会抽泣。沈蜜吓一大跳,赶紧拿纸巾掩饰。
童凯温和地问:“怎么了?”
沈蜜定一定神说:“刚才看到父母颤颤巍巍的样子,想到以前,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心里不是滋味。”
童凯感叹:“是啊,每个人都会变老。”
“可我觉得是一瞬间的事。”
童凯笑着看看她,笑她天真。
“真的。”沈蜜强调,“我知道这是我很久没有关心他们的缘故。上一次他们叫我来,说他们的房子要拆迁,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住新房子要很多钱,他们没有。哥哥不在了,他们不好意思找蓝薏婷,只能拜托我帮他们找个住处。你不知道,我妈妈年轻时也是要强的人,现在对女儿还要说拜托,我很难受。”
童凯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难受,你不是答应要买房子给他们住吗?”
“谢谢你刚才支持我。不过我想买大一点的房子,有时候,我要陪父母一起住住,你说呢?”
“可以呀,买个150平米的。听说阳光二期的房子不错,户型好,配套设施也好,还可以叫蓝薏婷帮忙,便宜一点。”提到蓝薏婷,他话锋一转,像想到一个好主意,兴奋地说:“蓝薏婷不是放弃了拆迁房,又卖了你哥哥买的房,因为没房住,才住在琥珀山庄的是吧。要不这样,我们买房,让蓝薏婷陪你父母住怎样?”
话题转到蓝薏婷身上,童凯的眼神立即铮亮。他看着沈蜜,急切地想有肯定的答复。心想,这既能把蓝薏婷调出琥珀山庄,又能保住沈蜜在身边,一箭双雕。
但这是沈蜜最难受的事。听他这么说,她好恨。恨谁呢?恨蓝薏婷?这不关她任何事。恨童凯?恨自己?她也不知道。
她带着情绪,干干脆脆地回答:“不行。”
“为什么?”
“因为生了龙啸这样的孩子,我母亲没少给她白眼。加上哥哥的事,我怎么好意思还让她来侍候父母?再说,以她目前的能力,她完全可以解决自己的住处。”
“她不是没解决吗?又不是她愿意生下那样的孩子,你母亲凭什么给她白眼?”
“唉——谁家的不幸,不都要个替罪羊吗,她又不能怪自己的儿子。”
“因为儿子是自己的,就怪媳妇,这不公平。”
童凯越说越激动。沈蜜赶紧转移话题:“明天我们去看房,最好要简装修的,下个月底,爸妈的房子就要拆了。”
因为鼓着气,童凯没有作声。沈蜜提高声音说:“明天去看房,听到没有?”
“嗯。”童凯不情愿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是沈蜜离开童凯所做的第一步。首先要有自己的安身之处,要不显山不露水地套出自己的资金。而且父母的家,确实要拆迁。下午,她故意带他去看父母,一路上都看到拆字的惨白,写在父母家周围的各墡墙上。
当父母焦虑地问怎么办时,沈蜜看童凯一眼,低头不语,把话留给他说。童凯心领神会,认为沈蜜想让他在父母面前加分,就说:“你们不用着急,一切有我们,都会安排好的。”“好,好。”父母感激地说。
第二天早晨,沈蜜就催着童凯一起去看房子。正好,今天是周末展销会,还供应盒饭。
因为人太多,大厅一侧有几张供人等候时消遣的棋牌桌,几个健身器材,和一个影视小包间。广播里不时播着号,播着几号售楼小姐或先生接待,领他们去看他们想看的房。
童凯一看就感叹,不愧是大公司,一切做得细密周到。而且售楼小姐或先生,都身着职业装,带着自己的牌号,彬彬有礼地周旋在客户之间。
接待他们的是位小姐。她告诉他们,在领他们去看房的途中,经过别墅区时,她要过去十分钟帮客户解决一个问题,问行不行?不行,就请他们再等会,她解决好了再来接他们。
沈蜜毫不犹豫地说行。心想,路上只要等十分钟,在这等半个小时都不一定行。
这是连排别墅,180平米左右,三层楼,前后都有花园,而且简装得也很精致。沈蜜一看就爱上了,问价格,贵不了多少钱。售楼小姐说,别墅正在做活动,还有折扣。沈蜜看着童凯。虽然也觉得不错,但他还是想看看小高层和多层的户型。结果一看,一算价格,还是别墅划得来。两人商量一下,沈蜜觉得买别墅,父母住一层,还能经常出门见见人,晒晒太阳,住太高了不方便。童凯同感。虽然相差几十万元,以自己目前的财力不是问题,就同意并签约,付了订金。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是营销手段。所有想买150平米以上的客户,就有可能想买别墅。百闻不如一见,让他们实地一看,就有可能改变主意。何况别墅和住宅楼,不同档次。人都有虚荣心,只要有能力,一定会买更好的。
当他们带父母来看房子,老夫妻感动得热泪纵横,除了说好,不知说什么。在那套七十年代建的住房里,他们过了几十年。见此,童凯挺有成就感。他想,原来做让别人感动的事,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棒。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蜜慢慢离开了他。
开始,老夫妻常打电话,让沈蜜回去解决一些他们弄不清的事。后来母亲生病,沈蜜回去侍奉,借此,慢慢搬回了家。直到有一天,沈蜜告诉他,父母因为年岁渐大,央求她回去和他们同住。回家来,他打开沈蜜的衣柜,空空如也,只有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没动,其余都不在了。虽然他也体谅她父母的心态,在一个新家,也像陌生的地方,需要女儿陪伴,也很正常。但他的心,也空了。
人是群聚动物。一个人生活,和二个人生活,有天壤之别。二个人在家,没事,也能待。一个人就很难。尤其男人。
空虚、寂寞、无聊,都难形容那种百无聊赖的感觉。他找过沈蜜,也看到她母亲生病卧床,需要她的侍候。所以他无奈,也无法。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特别晚上,回到阒寂无人的空宅,还没有睡意时,心,就想逃离。甚至想找蓝薏婷聊聊。有几次,他拔通电话,又不想表露心事,找个理由,说几句就挂了。
不能说他有多爱沈蜜,但总是个伴。他曾经强烈要求沈蜜回来,但也知道不可能。在孝敬父母方面,他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因为他深深体会孝敬不能等的深刻含义。
母亲十九岁跟父亲结婚,一直无法怀孕,不知吃了多少中医药,用了多少偏方,终于在二十四岁时生下他。他刚满一周岁,父亲意外去世,从此,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育他,他却没能好好孝敬母亲。特别母亲晚年,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在高墙内改造,惹得母亲日思夜想,时时担心,哭伤了身体,哭坏了眼睛。但坚强的母亲,还是捱到了他来送终,减轻了他的罪孽。再如今,他深深体会着子欲孝,亲不在的痛苦。
孤单一人,连吃饭都没劲。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想动手做,也不想出去买,像跟谁赌气、抗争似的。直到饿得心发慌,浑身瘫软,他才无奈地起身,去小区超市买了几盒方便面。
走到门口,隔壁邻居,平时也只点头微笑的付总提酒下车,见他提着方便面,不解地问:“你买方便面干嘛?吃这玩意儿不健康。”童凯无奈地笑笑说:“偶尔吃一次。”“你还没吃饭吧?”付总热情地说:“走,去我家吃,正好来了几个朋友。”童凯心动了一下,又推辞。他跟人家不熟,跟他朋友更不熟,怎好去人家蹭饭?但好客的付总硬是拉着他去了他家。
都是生意人,都有自来熟的本领,几杯酒下肚,很快就没有熟悉不熟悉之分了。这些人,和童凯差不多,都有一个小公司,几百万家产,属中产之列吧。大家诉说着各自的不易,交换信息,又谈起几个共同的朋友,感叹小城市的圈子小,又为有共同的朋友,多了些信任,多了几分亲热。甚至有人拨通共同朋友的电话,预约下一次饭局。
酒足饭饱,因为禁止酒驾,主人留他们玩会再走。有人提出玩牌或打麻将。有一人不胜酒力,已蜷曲在沙发一角昏昏欲睡,剩下四人正好打麻将。
中国麻将牌,是世界上最好的消遣项目之一。它不同于扑克、象棋、国际象棋、军棋等,这些都是规定好你的拥有,只看你怎么出牌,怎么走路线。而麻将,一进一出,变化莫测,让人眼花缭乱。起手不好的牌,上着上着,奇好无比。起手一副好牌,上不了关键的一张,成了废牌。而且把把有希望,牌牌有玄机。麻将麻将,顾名思义,就是能麻痹将军的牌,或者是最好的麻痹工具。
这也是生意场上重要的应酬手段。很多人,从打麻将的品行,看一个人的品德。据说,有的日本企业,把打麻将的品行作为提拔时的参考。同时,打麻将也是隐形行贿手段之一。
童凯谙熟这一切。过去,他可是朋友圈里麻坛高手。只因沈蜜爱打游戏,他也在没事时玩玩游戏。因为玩游戏,只要自己有空闲,有兴趣就可以玩。而麻将,必须四个人才行。
当一个人空虚寂寞时,意志是最薄弱的时候,有一个让你消磨时光的娱乐,你的心已悄无声息地跟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