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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风声萧萧。洞里点着一根碗口粗的红蜡烛,烛泪流了一地。
不拉趴在床上。他已经睡了三个多时辰了。脸上污浊的泪痕让他看上去像只花猫。他梦见了阿礼带着他在崖上飞弛,他们离崖城越来越近。长公主带着文武百官在阿房殿的檐廊上迎接他们,他们的脸看不清楚,穿着打扮更是模模糊糊,难以捉摸。他与他们的距离好像隔着不远,却始终靠近不得。不拉急得醒了过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洞里似有丝丝凉风,在壁上游走。他突然感到一阵寒冷,拉过床上的裘被,将自己死死裹住。只听被子里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是肚子在叫。“阿礼叔叔!”不拉叫了一声,洞里空荡荡地,无人回应。他看了一眼洞顶,坐了起来。猛然记起,阿礼已经死了。不拉不禁失声大哭起来,又是孤寂又是凄清。他的脑里尽是阿礼身上插着的三枝利箭,白色的翎毛,灰色的枝杆,血从他的胸腔伤口处流了出来,又黑又红。他在千斤一发之际救了巨雍,打死了一个土族人。却在返回山时被另一个土族人订上,从背后连射了三箭,米字形的插在阿礼后背。谁都没料到,那个火族人会去而复返。他明明和水族人一起被雍和们赶下山去的。但当阿礼和雍和们在树林下检点伤患的时候,他却借着树木的遮掩,一个人偷偷跑了过来,拿起强弩对准了阿礼。
“他们是土族人,不拉…你看他们的眼瞳是火红色的。不知为何竟尔来到南窟这边。以后窟里恐怕难再太平。你自己要处处小心,到了崖城之后,把爸爸给你的那块玉佩拿给长公主看,她自会收留你。若是我和你父亲在天有灵,我们都会…都会保佑你的。原谅阿礼叔叔,没能…没能完成你爸爸交付的…事情” 阿礼说完,脑袋一歪,再也没有醒来,他胸口的衣衫血红似墨,脸颊肌肤慢慢变冷,体温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僵如朽木,令人心酸。
不拉永远记得那个土族人的脸,下颚突出,肤皮暗黄,双瞳暗红似火,说不出的丑恶可怕。
洞里烛影幢幢,不拉泪眼模糊地看着洞中的一个点,那是一处光溜溜的石壁。他孑然独坐,眼泪慢慢被风吹干消弥。他看见洞壁上凿有几个壁龛,壁龛下面的地上堆放着几个半人高的红色矮柜,他肚子实在太饿了,只好艰难地跳了下床来,走将过去,打开其中一个柜子,里面是一叠叠线装书籍。不拉拿起一本,翻了开来。上面的墨水图兰花浓淡相间,形状各异,栩栩如生。旁边写的是古代的繁体字。不拉连猜带想,倒能看个大概:“原来是一本教人图画的书。” 不拉嘀咕说道。又去打开旁边的柜子。除了几件叠好的衣服,也是什么都没有。“朱令叔叔和别的雍和不一样,是有衣服可穿的。”不拉随手提起一件,衣服实在太大了,以他的身高都不能完全将它提起来瞧个明白。突然啪的一声,一册红色的小本子从衣服里面掉了出来。不拉弯腰拿起来,想把它归整到装着书的第一个柜里去。放之前激起好奇,翻开来看了看,均是密密麻麻的字。虽然字体不大,但撇捺钩画,写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难不成朱令叔叔还会写字。”不拉只看了开头几个字便惊讶无比,只见那里写道:“吾与朱令在“摘星崖”居住月余,近来心里甚是想念阿荩,忽忽十年,光阴似水,不知她在外面可好?今日读诗:“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明月又怎懂得相思之意呢。——太字”
“太字?阿荩?这不是妈妈的名字吗?难道说这是爸爸所写?太?尉太,是爸爸没错。原来爸爸这么想念妈妈,可是怎么没提到我。哦,对了,那会他还不知道有我呢。”不拉急不可奈地往下看,虽然好些字不认识,很多句子难以理解。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起来。两三页后,他十分确定,这真的就是自己的爸爸尉太所写。爸爸竟然在此地住过。不拉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只见后面还记下了尉太与朱令在此居住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两个人“日”出而游,“日”落归洞。周围的山山水水都被他们走了个遍,那里有奇峰异石,那里有清泉幽涧,无不一一详录其中。不拉没想到在此能看到爸爸遗留的东西。他看得津津有味,直瞧得脖子发酸,两眼生涩,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觉天色大亮,光线从门缝里透过来,才将册子合起,高高兴兴得将它收进衣袋里,又拍了拍它,就害怕捂得不严实,随时会掉落下来。
不拉打从心底对这个奇异洞窟有了很大的改观,内心升起一股莫名其状的亲切感。只是怎么会心里发慌兼且手脚无力呢。不拉一惊,但很快明白过来,不禁自个笑了起来,原来肚子实在太饿了,再不吃些东西,恐怕随时就要哐当一声栽下昏倒。他再次打量洞里,确定没有那个地方有可能存放食物之后,便走到外头看看能否找到一些野果充饥。
洞外疾风猛烈,不拉身子晃了晃,赶紧双脚一曲,勉力站住。这悬崖峭壁之上,周围光秃秃的全是石壁,如若摔将下去可不是好玩的。不拉瞄准位置,翻身下跳,双手吸住崖壁,快速无伦地向悬崖底部滑去。坚硬的悬崖高逾几百丈,越到下边越是滑溜,不拉稳稳下滑,鼻中隐隐闻得青苔的味道,精神不禁为之一爽。
“嘿,快瞧,那里有一只蜘蛛吔!”不拉贴在崖壁上,一个笑谑的声音从空中传到他的耳里。
“别逗了,阿心,那是个人。”另一个声音说道。
“是谁这么没礼貌。”不拉心想,一股大风“唿唿唿”地直刮到他背脊上。他扭头瞧去:只见两个小孩坐在一只硕大的飞雁上面,正对着自己指手划脚,神情甚是好奇。他们座下的那只大雁白头灰身,体型庞大,不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飞雁,它背上坐着的两人却与自己年龄相仿,垂髫青衣,脸颊红润,瞧着倒也不像是坏人。
“哈哈,我乃有意为之,他的衣服真的奇怪极了,不是吗?”阿心说道。
“喂!你在那里作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儿去?”另一个人说。显然他比阿心友善得多。
不拉转回头,嗖的一声下坠丈余。他可没心情和他们玩,肚子要紧。
“嘿,你到蛮快的。不过我们阿呆却也不慢哦。”飞雁驮着两人跟着坠了下来。
“这只飞雁竟然还有名字。”不拉心想。身后那股讨厌的大风随之而来,几乎要把他的衣服刮啦剥去。
“你要去那里,我们驮你一段吧?”另一个人说。
“我肚子饿得很,要找些果子填腹。”不拉单手抓着石壁。把身子转向他们。大雁的翅膀就在他眼前一上一下地扇着,发出扑唓扑唓的声音,它翅膀上的扇毛竟有大人的巴掌那么大。
“那还不容易,翻过这一个山包,就有一片野桑树,此时桑葚虽则未黑,但已红透吃得。若是再要找好吃的,就要到大峰山去,那里可就有许多上好的野果子啦。只不过,你没有阿呆,怕是明早都到不了。”阿心说道,他长着一张锥子脸,眉眼清秀,说话无来由地神气十足。肯定是因为他家有这只“呆雁”的缘故。
“大峰山?”不拉终于羡慕起眼前这只飞雁来。心想如若坐在上面肯定很好玩,有了它要去那也方便得多。虽然如此,他脸上却半点不露痕迹,不想让别人小瞧了自己。
“是啊,上来吧,阿心这只雁可不是谁都有的。坐上来,一下子就到了。”另一个人说。
不拉瞧着阿心,见他虽然不说话,但脸上神情其实非常乐意分享。只是他刚刚才嘲笑自己。这么一想,不拉便来了傲气。他揺了揺头,又望了底下云雾缭绕的深渊一眼,着实不浅。要是诚如他所言,下去后更要翻过一座小山,才能有吃的,那岂不真得饿死。
不拉不禁皱起了眉。
“咳!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地,阿德,你向左稍稍靠一下,位置可宽着呢。”阿心又说道。
“上来!上来!我们驮你一程。我俩也好久没去大峰山解解馋了。”那个叫阿德的人说道。
不拉的肚子这会又咕咕咕地直叫。不由得脸上一红,想了想,右脚微一用力,轻轻巧巧地落在大雁背上。阿心和阿德不禁都轻呼一声,对不拉刮目相看。不拉坐在右侧,但觉阿呆的羽毛丰厚,背脊柔软韧劲,充满弹力,坐在它上面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它的力气更是了得,身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却只略微下沉,紧跟着双翅一拍,便立刻高飞而上,行若无事一样。
“哈哈,怎么样,我家这只大雁可好。”
不拉没说话,只是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它光滑的羽毛。
阿心说道:“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干吗在摘星崖上?”
“我叫不拉,是两只雍和把我抓来的,不过它们对我并没恶意。”
“这些雍和有时蛮讨人厌的,时不时到我们村子里找吃的。村子里的人倒对它们很好,但我可不太喜欢它们,最怕它们身上那股热烘烘的臭燥味。”阿心说道。
“我听得阿爸说,多亏它们保护我们,不然水族的人就要来抽我们的田税和山租。这些田地山岭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凭什么要他们来管治。所以大人们才对这些雍和们十分友好。要不然,以我们村里二十几户人家是打不过泽城的。”阿德滔滔不绝地说道。
“他们刚刚在崖顶山脊上杀死了我的阿礼叔叔和好些雍和!”不拉狠狠说道。
“是吗?是泽城里的人吗?难怪我们在村里就听到几声雍和的叫声。”阿心说道。
“是的,就是那个大坏蛋叫什么圣碌圣大王带领的。”不拉说道。
“他才不是大坏蛋呢。”阿心说。
“为什么?”不拉和阿德同时惊道。
“他呀,敢情就是一个又臭又烂的大鸭蛋!是我们阿呆生出来的大鸭蛋!”说毕三个人竟都笑了起来。
但不拉只笑了一声便住了口。
“你很难过吗?阿礼是你的亲人吗?”阿德看着不拉阴沉的脸色问道。
“差不多…”不拉应道。
“难过也没有用啊,祖奶奶过世时我就很难过,可是我再难过她也没有活过来。我到现在还很挂念她…爸爸说人死不能复生,人是总要死的。但千万不能饿死,饿死是最傻的。爸爸说只要有手有脚,就不该饿死。何况我们还有阿呆。我们带你去找最好吃的果子,不但果腹,还能增长力气呢,吃了它,我们再找圣碌这鸭蛋算账。”阿心说着,拍了一下阿呆的脖子。阿呆“额”的一声长鸣,向一个山包俯冲下去。
“对,阿心说得对,我们长了力气再找这鸭蛋算账。”阿德附和说道。
“错了错了!”阿心急道。
“怎么又错了?”阿德说。
“是阿呆错了,方向错了。”阿心两手抱住阿呆的脖子,用力向上提,“还没到呢,快到大峰山去!”只听阿呆接着又是“额”的一声,立马仰起头飞向天际。
不拉赶紧死死抓住屁股下面两根飞羽,只觉得身子不断住后倒,凉风扑面。阿青叫道:“慢些阿心,我们都要摔下去了!”
“听到没,阿呆,你给我慢些。”阿心叫道。
阿呆继续扑扇着翅膀,飞得更快了。那些半空中的云雾被阿呆一冲,都化成了轻烟,被甩在身后。
“不行啊,阿呆发疯了。”阿心说道,他使劲去按阿呆坚硬的脖子。阿呆甩了甩头,大叫一声,身子跟着抖个不停,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弧,扶揺直上。
“干吗呢阿呆,是不是欠打啊你。”阿心伸手要打它的头,却怎么也够不着。全打在脖颈上。
“别打它,你越打它越不听你的话。” 阿德急道,眼看他们三人就要穿越云层。
“是是是,我一急就忘了,最近它老爱撒娇,喂它时还老爱拿头来蹭我。”说着便轻轻地捋着它脖子上的软毛,果然阿呆即刻就安静下来,低着头慢慢遨翔,变得温柔许多。
“下去!”阿心摸了摸阿呆的羽毛,瞧准一座山岭说道。阿呆便得令似地打斜双翅,朝山岭俯冲下去,没一眨眼的功夫,就在一个果岭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三人从阿呆背上滑了下。只觉一阵阵不知名的香气向他们扑来。一颗颗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不拉瞧得口水直流。“现在可以摘吗?”他迫不急待地问阿心。
阿心瞧着阿德会心一笑。说道:“看来你是真的饿了。这个当然可以摘啦,不过我告诉你,这些是林子里最贱的果子,不是顶好吃的。好吃的要走到林子里去,那里有一颗绝高绝高的女妖树,它结的果子那才一个好吃,而且吃一颗就能长一岁的力气,吃两颗…不,这会先不说。只不过,这时可能还没熟透。生果子是吃不得的,吃了会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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