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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怕?这种香鼬半日散一旦入腹, 附于胃腑,遇水化气,会让你不断打嗝持续半日,那气味又酸又臭,闻者欲吐,虽不致死,却实在难受。”
不拉睁着大眼,他亲眼看过熊健与李醒等在院子门口发出怪声的异状,相信绘晴所言不虚。
“不管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不拉说道:“反正我不试,你既说放过我的,说话算数,我可要走了,我们再会,不,再也不会了。”不拉说完,抬腿就要走。他打算走出亭子,迈过瀑布桥,再寻路下崖,回到云落村。因为他想绘晴勒逼他同坐凤凰海棠来,如今自已要回去,她是不可能再派她的凤凰海棠送自已回家的。
“我说放过你,可没说就这样让你走。”绘晴鬼魅笑道。不拉脸上一青,其实他也知道,没那么好的事。那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全身而退。不知她那鬼灵精的脑袋又会窜出什么坏主意。
绘晴又是破脸一笑,说:“你大可不必紧张,本公主好久没去天街逛逛了。正好有个人陪我一下。”
“天街?”不拉丈二和尚摸不着北。天街是什么地方?
“过了这座天桥,就是天街了,你刚才眼珠子一溜,瞥向那边,不就是要去天街吗。我成全你了。”
不拉倒没想到,刚才自己只这么一想,眼神一晃,便被她看在眼里。原来那就是天街。她是早有预谋还是见自己的举动临时起意,要自已陪她去逛天街的呢?反正陪她逛一下也没什么,总好过受什么香鼬半日散的毒害。他心里不抗拒,脸上也不露声色,只是不再急着要走。
绘晴抿嘴一笑,向海棠挥挥手,让它自个玩去。自己当先走向瀑布桥。
前文所述,瀑布桥是寻常百姓家与皇族阿房宫的分界处。过了瀑布桥便是长达十里的热闹天街。天街不是一条街,而是上下几条街的统称,它呈“之”字形状绕着崖壁上下铺设,所以崖城里的街都叫天街。
此时天街虽近黄昏,却并不寂寥。街上的铺面大多是前面开铺,后面安家。就算那些并不开铺的临街大户人家此时也因晚膳尚未开始,门口依然有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不拉和绘晴公主一路走来,只见沿街商户林立,肉店、菜摊、布坊、铁铺、当铺、钱庄、茶楼,好不繁荣,铺户们大多都会开到晚餐过后一两个时辰方才关门歇业。驻店的人皆为家中主力,无不一副专业的派头,帽子、围裙、护袖,配套齐整,都是相当地干净利索。
这时绘晴重新把脸上的细纱蒙上。这么一来,大街上便没一人认出她乃是阿房宫里千金之贵的公主了。乐得与不拉随意游玩,无所顾忌,见到卖鸟卖花的,便上前逗弄逗弄。好些鸟雀鱼儿,不拉是见都没见过。更有太多的糕点小吃,无不透着诱人的形状与味道。可惜不拉身上没钱。他们用的钱是一条条形似小刀的金属片,也不知是铜是金,串在一起,闪闪发亮。一条小刀就可以买上一块把掌大的卤鹿肉。鹿肉用油纸包紧,细绳捆实,提在手里,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闻起来似有八角与桂皮的味道,叫人馋涎欲滴,食欲大增。
“想吃啊!”绘晴冷不丁在不拉耳边悄声说道。
不拉赶紧转开头去,装作被一间售卖戏曲木偶的商店吸引住。绘晴掩嘴偷笑,她忘了脸上蒙着细纱,就算手不掩嘴,也不会露出牙来。她站直身子说:“你真想吃,随我去一个地方,不但山珍海味尽有,还有人细心伺候,包你满意而归。”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回到宫里,自然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吗。不过,我不去。”不拉说道。
“谁说要回宫里啦,宫里有母亲大人在,能吃得舒坦吗!”绘晴小嘴一撇,满脸不屑,只是隔着面纱,不拉看不出来。但听她如此说来,是该有多不喜欢和他母亲同桌共餐了。不拉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算母亲再怎么不好,有母亲会比没母亲强吗。他想起最后一次与母亲奶奶吃早餐的情景,他想吃妈妈煮的白粥配虾米。
“想什么呢,你走不走?”绘晴催促道。
“走,反正也要吃饭了,有山珍海味当然好啦。”不拉随着绘晴公主走了近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大宅门口。只见一座大宅,上书:“一品堂”,旁边一木牌写着:“天字第壹百零柒号”。这是谁人的府子,不用说,肯定是那位大官员或是与宫里关系甚密的大商人家的。门口的小厮见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走近,刚要起手哄赶,猛见到绘晴公主手里甩出的凤凰金牌,闪闪发亮,知道是皇家信物,唬得他一边急忙请进,一边差人飞奔入内禀报。
绘晴与不拉抬腿而进,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悦耳之音,这把声音直响了一路,待绕过了木雕照壁,到了大厅门前,声音才算悄然息去。但见厅堂大门内竹帘一掀,冲出一人,长得高大肥胖,额山凸出。见到绘晴公主与不拉,先是一愣,接着慌忙跪拜,说:“文汝真叩见公主。”。
不拉吓了一跳,这就是右丞相文汝真,那不是她最讨厌的人吗,怎么跑到他家里来了。对了,除了阿房宫,倒是没有其他地方能比得上丞相家了。
“丞相起来吧,难得本公主戴着面纱你还认得出我。”绘晴说完缓缓摘去面纱,露出真容。矜持说道:“我刚好路过此地,突然十分想念府里厨子做的锦锈花宴,丞相知道的,宫里那些菜我早就吃腻了,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丞相啊?”绘晴说着,也不等文汝真回答,径直走入厅堂。
“公主这是那里话,要说平时请您都请不到。我曾多次跪请长公主,得空带公主下来卑职府里,让卑职效劳一二。皆因长公主国事繁忙,脱不开身,一直未能成行。想起来距上次到卑职府中,已近两年之久,卑职可是时刻准备着啊。这会门人来报,说宫里来人。我正想着今儿才从宫里回来,想必长公主一时兴起出巡,没想到是公主你。真比见了长公主还叫卑职开心。这宫里总共就长公主、召阳驸马、公主与尉将军四人持有凤凰金牌,除了你还能有谁呢,所以就算你将脸全蒙上了,卑职也能猜到是你啊。”文汝真凑前说道。
众人进了厅里,按序坐好,早有丫环们奉上佳铭。
“文丞相果然心思细腻,老奸巨滑啊,难怪母亲大人如此倚重…本公主不喜欢喝茶,有没有糖水什么的,走了半天倒有点渴了,想喝点糖水润润喉。”绘晴坐在首位抬睫说道,这口气倒有点像她母亲长公主的口吻,颐指天下,叫人概莫不从。她故意口无遮拦,试试文汝真对她是否真的如嘴上说得恭敬。
不拉差点笑出来,说一个人心思细腻犹可,老奸巨滑却从何说起,分明是当着和尚骂秃驴。不拉摸着光滑的梨花木扶手,虽然他于各种木材品类所知有限,但瞧这材质与花纹,无不彰显华贵,就一套家俱,已大有丞相府华贵奢华的样子了。
“有有有,来人啊,把茶撒了,快叫厨子准备点上好的冰糖血燕。”文汝真对一个丫环说道。内心却在滴咕,甜食饱肚,实在不适合餐前享用,难道宫里的女官们没教吗。
“血燕?我可不吃那稠稠腻腻的东西。”绘晴蹙眉说道。
“是是是,公主喜欢吃什么,我即刻分咐厨子做去。” 文汝真陪笑说道。
“随便做上一两样得了, 我俩能吃多少。”绘晴笑着向不拉看了一眼。
不拉从来没到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府邸,他光顾着瞧着厅里的家居摆设,古董名画,于绘晴与文汝真的对话,没怎么上心。见绘晴拿眼瞧着他,便也跟着裂嘴一笑。
“谨尊公主分咐。来人啊,府里有什么糖水鲜料,挑两样精致的,急速做来。另外派人速去采办,要一桌上好的锦绣花宴。”文汝真为人老到,没半点不耐烦的神色。让人觉得这般伺候公主仍是做臣子理所应当的事,甚至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别人恨还恨不来。
不拉不晓得锦绣花宴都有什么,想必是如满汉全席之类的盛宴名席。既然府里无备,要去外面采购,想来其中有些材料必非平时所有,只是此时方去购买,是否来得及?至此他才明白为何绘晴专门要来丞相府吃宴的原因。就是为了折腾一下文汝真,满足自己的童心,心里想:好玩是好玩,恐怕要带着连累了一大班厨子下人了。
文汝真分咐停当,笑着对绘晴公主说:“难得公主驾临,家中犬儿兄弟俩久仰公主芳泽,只恨未能一见,上次公主与长公主来时该他们福份未到,恰逢上“度荣寺”进香去了,无缘得见。今日蓬荜生辉,大喜之吉,趁此良机,卑职想唤他们出来谒见公主,不知公主能否让犬儿们一尝夙愿,劳驾接见呢?”
绘晴公主不置可否。走到一个盆景处,借手摘了一颗红豆杉的果子,揉了揉丢在盆里,又去摘了一颗更红的捏在手中细细把玩,说:“丞相忒是多礼了,见一面又有何妨。”她小小年纪,见得官员多了,捏着满口官话,句句回答得头头是道,不亢不卑,似模似样。
其时云窟里虽仍袭旧礼,男女之间已不如古时般多有设防,但皇族与官员之间仍有它的规矩,不得上级、皇族召见,闲杂人等万不可唐突谒见。
文汝真听罢喜上楣梢,一面赶紧叫下人们速去传唤两个儿子,一面心想,这小丫头倒是十分豪爽,若是小儿能与她结成百年之好,等到长公主一退,崖城还不是我文家的。久虽久矣,可是相比起事可就安全多了。之前怎么没往这方面想呢。
他心里想着如此美事,先前只是表面恭敬,做做样子,此时想到这一层,打真心实意想要讨绘晴喜欢。急忙伸手招一丫环近前,在她旁边低语几句,分咐她着厨房照他意思速速办理,不得稍有差池。又见绘晴公主走近右首案桌边,便忙着趋向前去,端起案桌上的蜜饯,举到跟前。
绘晴的手停在了盘子上,似难抉择,最后挑了一粒“干制雾梅”。自己不吃,反而回到座位上,递给了不拉。不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住。他俩年龄既小,诸多礼节与顾忌并没多让,在众人面前也不避讳。不拉虽有迟疑,但心想:如果她要毒害自己,尽有千万种方法,何必故技重施。坦然送入口中,只觉柔柔韧韧,酸甜甘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惊喜的神情。
绘晴见不拉神情愉悦,吃得开心,打心里不嫌弃她拿的东西,也自十分欢喜,轻声说道:“怎么样,丞相家的东西就是好吃吧。叫你陪我来,总不亏待于你。”不拉想不到绘晴公主突然对自己这么好。真是难以用常理度之。
文汝真愈看愈奇,问道:“敢问公主,这位是谁家公子,瞧着相貌不凡,卑职一时倒想不起来。”起初见不拉一身农家衣服,以为是绘晴故意叫他乔装的贴身随从。此时见她又是拿糕点给他吃,又是轻声细语,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亲密,便有点起疑,难不成这小丫头已经暗许给了这小子?这怎么可能?
“他呀,是个乡下愣小子。不过愣归愣,还挺好玩的。”绘晴笑道:“当个下人蛮不赖的。”
我可不是下人,不拉暗地里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下人是什么。
“哦,卑职看他虽则年纪也是一般的小,却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文雅,颇有大家风范,还以为是朝中那位同僚的子弟,想来想去,毫无头绪。不曾想竟是乡下来的,能得公主青眼,真是前世所修。”文汝真暗怪自己多疑,长公主怎么肯将唯一爱女许给一个乡下人。金枝玉叶,当然要在众臣工的公子中遴选才对呀。
不拉想道:这你就说错了,我不过一小学生, 有什么大家风范,举止文雅的。不过我爸爸倒是你们的大将军,可是我偏不说。是不是贵家子弟又如何?乡下来的又如何?
不拉一点不以乡下小子为耻。反而觉得生在贵族家庭,除了吃喝穿着较常人优越,却不一定有乡下人自由自在,瞧这大房子住一时或许挺好,住久了怕也心生厌烦。
“起初他还不乐意随我来呢,但拿我没法,是不?”绘晴说着又瞄了不拉一眼。
不拉神色自若,假装没听见。
文汝真察言观色,想着这绘晴公主分明挺喜欢眼前这个乡下小子。自己打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被他给搞砸了。冷眼瞧着不拉,突然心里一凛:虽说是个乡下小子,怎么越瞧越眼熟,倒似在那里见过似的,却是在那里呢?他想来想去,均想不起来,不由得又是暗暗纳罕。难不成真是故乔装打扮,蓄意而来?这么一想,顿时对不拉更加留心,旁敲侧击问了好些问题,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大家说着话,就见丫环们捧着大碗小碟,纷纷将厨房里新鲜煲好的甜水端到偏厅。这时门帘掀处,进来两个人,正是人高马大的文牧山与其弟文牧岩。文牧山与不拉刚一照面,两人都是一愕。那晚老爷宫里虽则烛光暗淡,但大家分明已然朝过面相,瞧得明白。文牧山脸上惊讶之色一晃而过,不拉却心如鹿撞,暗自担心:不好,原来是他,竟是丞相之子。自己虽然学得长忧老者一套专门克敌的功夫,但毕竟运用不熟,兼且人小力薄,那是他的对手啊。今天算是倒了霉运,竟来自投罗网,撞上枪口,可怎么办才好啊。不过,不过他怎么假装不认识自己呢。难道那天晚上他压根没瞧清我的脸?
不拉毕竟心思稚嫩,根本揣度不到,在外人看来,至少此刻,他已经是绘晴公主的“人”了,他与绘晴公主是什么关系,别说文牧山不清楚,就算知道得明明白白,文牧山再怎么大胆,他父子亲再怎么权倾朝野,也绝不敢在自己的府里、于绘晴公主的面前公然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