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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盾和士会商量好了要劝一劝晋灵公,第二天一早便来到后宫。刚要进去,看到两个太监抬着一只筐子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还有滴滴答答的鲜血不断滴落在地面上。两人一惊,急忙拦住两个太监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两个太监也不搭话,站在那里体如筛糠,再仔细一瞧啊,其中一个太监的裤子还是湿的呢!两个人疑惑地上前,轻轻地揭开筐子的一角,只看了一眼,两人就吓得“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好悬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什么啦?原来里头装着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碎块。赵盾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指着筐子问两个太监:“这,这,是哪儿来的?”其中一个太监一边哆嗦,一边流着泪小声说:“这是,厨子老二。早晨的菜是蒸熊掌,大王一尝,说是没有蒸透,就把他给杀了。杀了还不算完,又把他”太监用手指了指筐子,惊恐和委屈,让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赵盾和士会从刚才的惊慌中恢复过来,挥了挥手,让两个太监下去。赵盾对士会怒吼道:“简直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凶残,把人的性命当草芥一样看待,这以后怎么治理国家?不行,我”士会急忙上前用手捂住了赵盾的嘴,压低了声音说:“相国息怒!相国息怒!嗯,这样吧,相国您先在这里消消气,让我进去劝劝大王。他要是不听,您再来。”赵盾经士会这么一劝,也恢复了些理智,想想也是,大王毕竟是大王,自己是做臣子的,总要给他留些情面。于是,就答应士会先进去,做一下缓冲。
士会见到了晋灵公,几个宫女正在打扫宫内的地面,晋灵公的衣服上还有血迹未干。士会刚要开口,晋灵公却先开了口:“得了,你别说了。我全知道。从今以后,我改就是了。”一句话,一下就把士会给噎住了,但士会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大王,您是说”晋灵公也不抬头,赌气似的说:“今天的杀人,昨天的打人,我都改还不行吗?”士会见他这么痛快,也就不好意思再费话,讪讪的告辞退出了王宫,和站在外边的赵盾一碰头,赵盾是愁眉不展,面露忧色,心里仍然是无奈和不安。
果然,晋灵公还是天天不上朝,每天早晨吃饱了一抹嘴儿,就去桃园。这天,赵盾等在桃园门口,一见晋灵公下车,就上前质问:“主公,凡事都要有个分寸,怎么能拿弹弓打人呢?厨子有点小错,怎么能说杀就杀呢?一直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乱子,晋国就会危险了!我今天就得罪主公了,请主公回朝理政!”晋灵公低着头,嗫嚅niè ru着说:“再让我玩这一回,下回听你的,行不行?”赵盾堵住大门,义正辞严地说:“不行!”这时,屠岸贾过来帮腔:“相国大人,您对主公是一片好意。不过,主公今天已经到这儿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明儿个再说吧。”赵盾狠狠地瞪了屠岸贾一眼,仍然是毫不退让:“不行!”
晋灵公无奈,只好悻悻地跟着赵盾去上朝,这一天下来,他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更是对赵盾如鲠在喉,怀恨在心。
散朝以后,晋灵公让人把屠岸贾叫进了后宫,带着哭腔央求屠岸贾:“老屠,你得想个招儿啊!要是以后老是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呢!”屠岸贾嘿嘿一笑,神秘地说:“要想不这样也不难,我家有个大力士叫钼麑( mu ni),我让他找个机会把那个老不死的杀了,咱们就不再受他管了。”说着,屠岸贾的眼里射出两道阴冷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晋灵公听了,兴奋地一拍桌子:“好,正合我意,就这么办吧!”
屠岸贾立即回府,把钼麑叫来,让他在五更上朝之前把赵盾刺死。
钼麑得了命令,当夜跳进赵盾家的院子,发现院里院外连一个警卫都没有,心说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仔细核对了屠岸贾给他的标注,没错呀。站在院子里一打量,好几间屋子的门都是开着或是半掩着,他好奇地走上前去往里一看,借着月光,他看到屋里只有零星的几件粗木家具,跟他想象中相府的排场完全不一样,跟屠岸贾家里比起来,更是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他再一次在心里产生了怀疑,这就是堂堂的晋国相府?想到这里,他竟然停住了搜寻的脚步,心里升腾起一股淡淡的犹豫。于是,他爬上一棵大槐树,心想,先观察观察再说。
刚过四更,赵家的人就起来预备车马。堂屋里亮起了灯,门也打开了。赵盾穿好了上朝的衣服,由于时间尚早,他就坐在那儿闭目养神,思考着晋国的国事,思考着那个不争气的少年大王。
钼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时间心里是翻江倒海:“这么忠诚老实、廉洁自律、一心为晋国着想的大臣,可叫我怎么下得去手啊?如果我杀了他,那以后怎么面对天下的老百姓?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呢?”可是又一想:“不把赵盾刺死,自己回去怎么交代呢?”这样反复踌躇了半天,终于心一横,跑到堂屋门口大喊一声:“相国大人,您听着,有人派我来暗杀您。可我不能丧尽天良,杀害好人。但是,我不杀死您,他们还会再派人来,您千万要小心!相国大人,您多多保重,为天下的百姓多做些好事!”说完,钼麑一头撞在那棵隐身的大槐树上,自杀明志。
赵盾坐在堂屋里呆愣了半晌。他虽然看上去有些愚,但是他并不傻,钼麑的一番话,自然能让他猜测出七八分,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一心为了晋灵公好,为了晋国好,怎么就这么招人烦呢?以致于到了论生死的地步!倒是可怜了门外的这位壮士啊。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有人讨厌自己,也有人喜欢自己!可自己该怎么办呢?屈服?躲藏?噷,那岂是他赵盾的性格!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应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岂能和这些无耻的宵小之辈相提并论?那样的话,岂不是玷污了自己的人格!再说了,他和对方都在明处,这次暗杀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对方一定会有所收敛。
于是,赵盾命人厚葬了钼麑,照常按时上朝去了。你说他心大量宽也好,你说他心中没数也罢,赵盾啊,就是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