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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积雪虽大都已经融化,可积聚深厚的一些地方仍能见到白雪覆盖,姜拂一路走到草丛前,脚下便咯吱咯吱得响个不停。
这种声音在空寂的山中显得格外突兀,加之越往前,血腥味愈重,不免让人心中忐忑。
最后一段路,姜拂几乎是屏着气走近的,而待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受伤的男人衣着委实不凡,虽说沾了血污,可那衣袍上精细的金丝滚边,繁复的织锦纹饰,还有腰间讲究的玉带……这每一处无一不彰显着男人身份非同一般。
姜拂慢慢蹲下身,刚想仔细察看下男人受的伤,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被他那张脸所吸引。
秀水村里不乏模样周正的男子,可从没有人让她一瞧见便移不开眼,也从没有人让她第一眼便忍不住心生惊叹,那些话本子里俊俏得让娘子一见倾心的公子怕就是如此模样。
上天实在无比偏宠这人,从眉毛一直到下颌,竟是找不出半点瑕疵之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诗中所言,头一次亲眼得见。
姜拂就这么盯着看了半晌,直到男人眉宇间拧出一个小结,面上透着痛苦之色,她才匆忙回神。
“公子,公子……”她不敢大声,只能低下头,轻轻地在男人头顶一遍遍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无人能够答她。
男人虽因伤痛拧起眉头,可这似乎只是本能的一种反应。
姜拂又看了眼他腹部中的箭还有他身下流的血迹,没再犹豫,伸手拉起他的胳膊,慢慢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男人身长在八尺以上,本就高大沉重,加之伤处就在腹部,她必须得一再小心,走了好一会儿,转头却发现离方才的草丛不过普通人的几步路。
这么大的一个人,姜拂自然不能将他带回家,不说村里人瞧见生出议论,光是回村这么远的路,她也无法支撑。好在这山后头有一处地方十分隐秘,除却她之外,只有邻家陆二哥知晓,而陆二哥是村中唯一一个不会对她异眼相待之人,将此受伤之人送去那里,应当不会出错。
心中有了决定,姜拂便没再拖延,咬着牙一鼓作气,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大概走了两刻钟,眼前出现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这棵槐树几乎贴着山壁生长,树干足有五人环抱那么粗,而就在这棵槐树后,一个约有六尺高的洞穴十分隐秘地躲藏着。
姜拂熟练地走到老槐树侧边一个角落,用脚踢开杂乱的草堆,慢慢扶着男人走进洞穴之中。
打有记忆开始,这个洞穴她已来了不下百次,从最开始潮湿阴暗的无名洞穴,如今这洞中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她畅通无阻地一路往里,虽十分昏暗,可她还是准确无误地将人扶到了一处坐下,随后她又重新起身,数着步子在洞壁上摸到了什么。
“嚓”一声轻响,黑黢黢的洞穴瞬间明亮起来,摇曳的火光一闪一闪。
姜拂将壁上的烛灯点亮,见着火光平静后才吹灭火折子回到安置男人的地方。
只见那受伤男子坐在一张薄薄的席子上,后背抵靠着洞壁,似乎是不大舒服,一张脸映着橙黄的光却还是显得十分苍白。
姜拂虽曾给人处理过伤口,可那都是小刀划伤,或是跌倒扭伤这样极小的伤势,像眼前这般伤及脏腑的伤她从未接触过。
就在她纠结该如何处理时,男人的呼吸声愈渐沉重急促起来,她脸色一变,忙将手搭在他的额间,一碰才发觉他竟不知何时发起了烧。
这下不只是他身上的箭伤,如何尽快退烧便已经十分棘手。
姜拂原本还有些犹豫,想着将他暂时安置,而后自己再去山下寻一个大夫过来,可如今的情况怕是等不得她山上山下来回走一趟了。
幸而她曾在医书中读过该如何处理箭伤,虽说有些纸上谈兵,但却也是唯一的法子。
她将洞中仅剩的干柴拢到一处生起火堆,又到洞外寻来一抔雪煮沸,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来到男人跟前。
处理箭伤的要诀是绝不能直接将箭拔出,须得先将箭杆折断,而后再慢慢将箭头拔出,若是为了取箭再稳妥些,那便应该先割开伤处。
姜拂自认没有那般医术,她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一点点将箭头拔出,而这也需万般的耐心与仔细,否则一旦出血过多,即便拔出了箭,也难保性命。
大冷的天,姜拂却不停冒着汗,她咬着牙,生怕手一抖,加重了男人的伤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生起的火开始明明灭灭,安静的洞穴中忽地“噗嗤”一声轻响,断箭……终于拔了出来。但随着箭头拔出,男人腹部的伤口毫不意外地汩汩冒出血来,姜拂连忙将准备好的布条堵上,用了好大的劲才暂时将血止住。
这么一番折腾,令姜拂惊讶的是男人竟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原本想着等他稍微清醒,她便叮嘱几句,自己下山去取些药回来,可他一直不转醒,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难保伤势不会忽然加重。
但眼下他急需汤药救命,再则她出来许久,若不回去一次,怕是爹娘小鱼也会担心牵挂。
姜拂略微犹豫,最后还是将火堆熄灭,拿起帷帽离开了洞穴。只要快去快回,按着这人昏睡的情况应该不会那么快醒来。
她立刻下了山,回到家中报过平安,又借口有东西落在山上,这才出门去药铺取药赶回山中。
回来时,洞中一片寂静,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
姜拂先是松了口气,可又不免担心,她忙走上前去触碰男人的额头,见着热度稍稍退去一些才勉强放下心来。
她重新将火堆点起,用雪水将药煎好,而后才将人扶起靠在洞壁上。
家中爹娘忙碌,幼弟若是有个小病小痛,多是姜拂这个阿姐照料,因此在喂药这件事上,她算得上是熟悉。不过她显然忘了,以往即便小鱼生病撒娇,那也是能够主动张开嘴将药喝下去的,而眼前这人,双唇紧闭,压根没办法将药送进去。
姜拂看看手里的药,又看看男人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不由地有些发愁:“这可怎么办,难不成直接扒开嘴巴喂进去……”
她喃喃地念着,目光恰好从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扫过,一时间顿觉那般粗鲁的举动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纠结片刻,姜拂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将药碗放下,低低说了句“失礼了”,然后伸手捏住了男人的下巴两侧。
明明还没到立春,冬日雨雪刚过,可姜拂的掌心却渗出了一层薄汗,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紧张,或许是从未与陌生男子这般接触,又或许是担心对方的伤势,这盛着药汤的勺子已经抵在男子微启的唇边,可还是迟迟没能喂进他的口中。
姜拂垂下眼默默吸了口气,想着抛开所有顾虑与杂念替他喂药,结果一抬眸,竟直接对上了一道深沉又带着戒备的目光。
“啪嗒——”
姜拂的手一抖,木勺子直接掉在了男人的腿上,褐色的药汤在衣袍上瞬间晕开。
男人眼皮一落,视线在那狼藉之处淡淡一扫。
明明没有说一个字,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可姜拂却莫名打了个冷颤,她忙回过神,迅速将勺子拾起,磕绊道:“抱、抱歉……”
她一边道着歉,人也本能地往后挪去。
本以为这莫名透着危险的男人会恩将仇报地怪罪指责她笨手笨脚,谁想就在他再次抬眸看过来时,那双原本深邃复杂的眼睛竟忽然变得无比清澈柔软。
“是姑娘……救了在下?”他弯着唇角,嗓音温润带着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