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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直了直身子, 甚至感到一丝紧张。她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听上去似是有心事。
洛神低声接道:“去外面说。”
我点了点头, 取了一件月白色的毛领长衫给洛神穿上, 外头极冷, 我还想在她身上再套件毛袄子,洛神轻笑摇头:“再穿就成包子了。”
我只得停手,拥着她走到外屋,眼见大门敞开,两个着黑衣, 绣红莲的墨银谷弟子正笔直地守在门边。
洛神拎起靠墙立着的青花纸伞:“去走走罢。”
“你还没好透彻,外面风雪大, 伤风冻骨的,就在这说不成么?”我皱了皱眉。
“我想和你去外面走走。”
我沉默了。每次她对我提出什么要求,从来都是说, 她想。声音淡而轻,令我恨不得立刻遂了她的念头心愿,更何谈拒绝了。
洛神撑起纸伞, 与我一起走进松软的雪地里。寒风凛冽,裹挟着漫天飞舞的白色柳絮,递送到我们面前。纸伞是青色杆,洛神的手握在那杆青色之上, 更添白皙,隐约可见细细的青色血管,应是冻着的缘故。
我让她将双手拢进毛袖口里, 换我执伞,两人缓缓踏雪而行。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他要带我回去。”
我愣住,旋即反应过来,是她,而不是他。
“她休想!”我心口窝着一簇火,一咬牙,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对于姽稚这个女人,我心底徘徊的想法极是复杂。一方面不知什么原因,我恨她入骨,恨意炙热,倘若我再度见到她,也许我还会对她起杀念也说不定。另一方面,我与她不过只有姑苏公主墓里的那一面之缘,平常也未见其真人,是以总觉得她离我离得很远,对我的生活丝毫构不成什么威胁和影响,所以在不见她,不提她时,我对她便到了一种忽视的地步。
我对姽稚排斥,排斥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见,尽量做到能躲则躲,能避则避。这种躲避固然使我少了许多磨折,但是等到真正谈及她的时候,她就变成了抵在我心底深处一根分外尖锐的针,越发刺人起来。
洛神淡淡一笑:“你生气了。”
我自认还称得上是一个性子平和的人,很少生气,但是这次,我承认自己当真是气得肝疼。扶正纸伞,我冷哼一声:“我自然是气。她有什么资格强行带你回去?你已是大人,凡事自有主张,更何况她又不是你父母长辈,怎可横加干涉?她还不配。”
“她大约认为,她自己是配的。我与她一同长大,深知她的底细,她这人一向骄纵,作为少主,自小便处在众人拥戴的顶端,认为所有的人,都不该拂却她的意愿,而倘若是她认定的事,便一定要做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在烟云海,她是主,我是仆,在她眼中,我也只有唯她命以是从,这一条路可以走罢。”
我看着洛神将脸又转回来,睫毛上染了白雪,便伸手替她拂了拂,轻声道:“我看,你并不是那听话之人。”
“我确不听话,所以我叛出烟云海,做了叛徒。那里是封闭的囚牢,我没必要再待在那处,离开烟云海,我虽是四处漂泊,却也结识了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此生无憾。”她说到这,顿住,转而神色黯然道:“清漪,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有些东西,我错过一次,决计不会再错过第二次了。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我握住她的手,轻笑道:“你傻了么,我和你相识一载,一直都在一起,从来就没分开过,再也二字,从何而来?”
她面色恍了恍,过得一阵,有些涩然道:“这倒是,从来就没分开过。”
我靠她近一些:“从来就没分开过,今后自然也不会分开。姽稚想要将你带走,那是白日做梦,她根本就没有资格。什么主人,仆人,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迂腐想法罢了,你只是在烟云海出生,世居烟云海,又不曾卖身与她,她要动你,需得问我。”
洛神苦笑摇头,摸着我的脸道:“烟云海,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它虽只是一个隐居的小部族,却自有一套森严的制度,这种制度与分工,和中原的帝制有相同之处,但也有很大不同。比起帝制,它要来得更加残酷,无情,就似一个囚牢,永远不得离开。烟云海族民,世代效忠主上,生是烟云海的人,死是烟云海的鬼,叛徒的下场,总是很凄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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