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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晨曦抿了抿唇，开门见山：“张彦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空气一瞬静谧，过了好一会，安子元才从从鼻腔滚出一道鼻音：“嗯。”
向晨曦胸口屏窒，瞬间五味杂陈，只勉强说出：“为什么啊？”
安子元神情未动：“这还有什么为什么？”
向晨曦蓦地从床上坐起，垂头盯着他：“所以平安夜那天你看到我平板上的资料，就去查这个人了是不是？”
安子元亦慢慢起身，与她面对面坐着，颔首：“是。”
向晨曦觉得自己耳边开始嗡鸣，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和恼怒占据了她的胸腔。
她笔直地坐在那里：“既然我没有告诉你，就是不让你插手的意思，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去做这件事？”
安子元眉心微拢：“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由你经手，对方很容易就查到你，顺势找到你妹妹。一个穷途末路的烂男人是有别于智人的物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向晨曦脑中嗡地一下，抓住关键词：“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我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妹的事！”
她因为激动，一声比一声高，“这是她的私事，是我跟她的秘密，你凭什么擅自刺探戳破？！”
安子元脸色也沉下来：“你跟她的秘密？晨曦，那么我跟你之间呢？作为最亲密的人，我不能知道你在做什么，甚至在明知你有可能惹上麻烦时，也无权插手，是这个意思吗？”
“你在偷换概念。”向晨曦努力让自己冷静。
安子元似是无奈：“我在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没必要把本该我面临的风险转移到你自己身上！我不需要！”向晨曦似一只应激的刺猬，瞬间竖起尖刺。
安子元愕然，伸手要去抓她撑在身体两侧的胳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向晨曦猛地扬手，躲开他双手：“我当然知道！说到底，你不就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可你永远不会懂向明曦那种抽筋剥皮般的痛，更不会懂这种痛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加剧一分！你满足你的保护欲，却没有想过我需不需要，更没想过要是以后向明曦知道这件事，她会有什么想法！”
她在黑暗中望着他，忽然安藏青的那些话也在脑中翻涌起来。
她和安子元明明离得那样近，却又好像隔了两个太平洋。
向晨曦语气变得晦涩，低下头说：“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我们看似终于拥有了丰厚的物质，可我们的内心脆弱又焦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退回原地，也怕稍有不慎就露出怯懦和弱点。”
“或许在你眼里，你觉得这种从烂泥里开出花来的人生看上去很有生命力，很让你感动。可是对我们来说，你觉得感动的，正是让我们痛苦的，是我们拼尽全力想要摆脱想要改变的。如果有得选，谁想要这么辛苦的人生啊？谁想要因为缺爱就两眼一瞎被人骗还以为自己终于遇到爱啊？”
“我们拼命掩饰的东西，却被你擅自挖出来，可我又清楚地理解你的立场，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我怪你，但我又知道我不该怪你，甚至还应该感谢你……你知道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吗？”
安子元听出她话里切割的意味，皱眉问：“什么叫我跟你们不一样？你在割裂我和你的关系。”
说着，他又伸手去摸墙上开关，想要开灯看看她的表情，却被向晨曦眼疾手快抱住手。
“别开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又弱又混乱的样子。”
安子元喉头梗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向晨曦并非单纯在讲张彦的事，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事掺杂在她的话语里。
他认为他应该问一下，可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他觉得自己与向晨曦之间好像隔得特别远，又好像离得非常近，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负距离接触都近。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好像猝不及防地走进了彼此内心深处，但又因为太仓促，反倒显得束手无策。
向晨曦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恢复正常：“早点休息吧。抱歉，你刚出差回来，还大半夜拉着你说这些。”
安子元满腔无从组织的言语也只得化作两个字：“没事。”
过了会，两人又重新躺下，安子元照旧将向晨曦拥进怀里。
他湿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颈后，以往向晨曦觉得这是最好的催眠曲安抚巾，可现下，她却睡不着了。
又怕被安子元发现，她只好拼命控制情绪，避免呼吸或身体出现任何情绪波动的战栗。
可她的双眼却变得愈发酸涩，甚至刚才那一场争吵又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雾，她开始在心里后知后觉地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明明安子元没有任何错。
谁都没有错，可事情就是变成了这样。
向晨曦小心翼翼地去用手背去蹭睫毛上的濡湿，忽然，安子元的手先她一步抬起来，指腹轻轻地在她眼睑擦过，而后又将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我没怪你，你也不许责怪你自己。”
安子元声音沉沉，说完之后，卧室除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彻底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