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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芮在宫道上跑得极快,贴身近从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只听得他的翘头皂靴在青石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黛星已在寝殿里守了许久,其间除了晓月进来送过几口吃食,便在里头一声不吭,顺便将自己的饭食施舍一些分给那只救来的鸽子。
兰苡叫她好生照顾,可后来兰苡事物繁忙,也将这只鸽子所忘却,黛星别的不会,处理伤口却是得心应手,算是半个赤脚郎中,自然鸽子在她的照料下,早已恢复了健康与活力。
只不过她知道,鸽子腿箍用纯金打制,而且能飞进宫内,想必也是主人重点栽培,且极其重要的,应当是非富即贵的主子。要不是当时鲜血浸没了上头的信纸,黛星与兰苡早就将这鸽子主人的消息解读透了。
待在寝宫许久,只听得屏风旁的铜壶滴漏正不紧不慢地频率滴下,压抑的环境让她微微感到不适,她突然感慨兰苡这几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经常一人在寝殿不说话,还能静坐一整日,周围的摇曳烛火不是更让心情更为复杂恐怖吗?
原本是让晓月来顶替兰苡的,只不过晓月却是个极其乖巧的,即便如今与她平起平坐,到底也是略微比她低一等级,黛星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让自己来顶替,好歹若是东窗事发,她也不会被罚得太重些。
她在桌面洒了几粒米,咕咕正埋头吃得起劲,突然灵光一动,拿来纸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
鸽子已经治好伤了,便早日还予你。
黛星将信纸撕成小长条,放入了鸽子腿箍里,抱起在怀中慢慢抚摸着它早已长好的丰羽,这一个月她照顾的时日多,倒是对它有了些感情。
不过到底不属于这里,且主人也许如今更为着急些,兰苡先前也有嘱咐,只不过她一直未曾放走。
“小鸽子,你会记得我吗?你还会回来吗?”黛星抱着它行至雕花悬窗边上,高高将它举起。不过鸽子不知是笨还是舍不得,仍然在她掌心所停留。
“宫里伙食太好了,你是不是都不想回家了呀?”黛星又一次又指端轻抚它的脑袋,用力向窗外掷去,它终于扑棱展翅,消失在她面前,没有一丝停留。
她入宫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对于她而言,圣女已经是宫中上上下下多少人艳羡的事,当然她也很是知足。只不过,等待她的宿命,则是永远困囿在宫里,与外界失去了联络。
不过她父母双亡,到底也是不大影响的,在宫里了却余生,也是最好的选择了。兰苡向来待她极好,从未让她再受过任何委屈,她说什么也是要报答兰苡的恩情的。
“锦夫人,陛下在里头歇息,不让人进去打扰。”
黛星听着窗外传来晓月慌张的声色,自然知道兰芮到底是拖不住潘锦这样子精明的人。连忙合上窗,躲至屏风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晓月在宫门外拦着,却仍然被潘锦与同行的莫离给闯了进来,好在栖凰宫的宫门里寝殿尚有一段距离,否则此刻便包不住火了。
“锦夫人,陛下今日特地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您这么一闯,怕是会让陛下不得安稳呢。”晓月摊开手,尝试着堵住面前二人的去处,尽管她知道这样子有以下犯上之举,不过她仍然要尽力。
兰芮终于追了上来,急促的喘息声顷刻化为水汽消散在空中,他扶着腰追上前,站在晓月身侧一同挡着路,“锦夫人,您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这天气走这么快,注意路滑。再说了二姐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
黛星躲在屏风后,心悸不已,只感到头皮发凉,陛下私自出宫这样子的大事,怕是要被潘锦狠狠地苛责一番。自从兰苡回宫后,潘锦便下令将知道实情的人悉数换掉,又下令宫中上下保密,更是从来不肯让兰苡踏出城门,也只有在这几年去昐陵吊唁长姐时,兰苡才在众目睽睽下得以在宫外逗留片刻的时间。
她想得入神,忍不住身体朝着花鸟屏风靠去,发出了丁点声响。
潘锦松开莫离一直搀扶的手,朝着门框看了一眼,眼角的笑意渐渐晕染开,“不是说陛下卧床不起需要静养吗,怎么里头还有动静?”
对于兰苡拙略的雇人演绎这一番,潘锦有些无可奈何,倒也想再探探。
“回锦夫人,陛下……陛下真的在休息,只不过,因为寝殿内还有人,才有动静的。”晓月规规矩矩地躬身回答,嘴角的梨窝显得格外明显。
潘锦不动声色,照着她的回答问下去,“哦?是谁在里面。”
“是宋大人。”
“是黛星。”
两人不同的回答让一旁的莫离都忍俊不禁,晓月与兰芮稍稍对视一瞬,便继续回答。
“是黛星女官。”
“是姐夫。”
两人又愣了一瞬。
怎么回事,两次都没能答好。
晓月的头垂得更低了些,而身旁的兰芮则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冷冷傻笑起来。
潘锦仍然伸出手抚了抚鬓角,眉毛一挑,“看来苡儿还是太年轻了些,你们私底下口径都没对好,便想来唬我这个老妇人了?”
“没有的,锦夫人,二姐就在里面呢。”兰芮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继续咬牙向潘锦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其实心里头在想,他作出如此大的牺牲,不得向姐姐好好讨要一番东西,他名字就倒过来念!
“不用了,出来吧。”潘锦朝着里头的人提高语调招呼,又低下声线对兰芮语重心长道:“你二姐如今倒是懂事理了不少,最近她又瘦了许多,想来最近压力大些也是有的,一下子承受这些事属实难为了她。”
黛星知道潘锦这些年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便老老实实从屏风外走出,大概等待她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慢慢打开门,看着门外错乱的人影,想都没想便跪了下来。无论怎么样,她就咬定是自己的错就好,千万不要扯上晓月一干人等。
“你们合起伙来,当真以为我浑然不知?”潘锦侧首嗤笑,莫离随即郑重其事般地回答:“大殿下有所不知,陛下早在出宫的时候,总管大人便已经安排了暗卫一路保护,既然她都这么做了,又岂会不知你们在演这出戏呢?”
兰芮早看出来潘锦的言行有所怀疑,却万万没有想到,潘锦居然是看着二姐出宫的,先前的万般阻挠,如今怎么肯的?
“钰王”兰苡心中颤了一记,心里翻涌许多复杂的情绪上来,“那照你怎么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待在这,如今燕朝四处割据内战,你应该回去和你父亲一起啊,你有谋略,也颇有才能,如今应当正需要你啊。”
兰苡没想到宋启寒会突然告诉她这些话,先前他怎么询问都不说,如今说出,又是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这个惊天大发现,实在是让兰苡这没见过世面一般的孩子颇为吃惊。
“不是他们需要我,而是他们,抛弃我。”宋启寒略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低声浅笑了笑,脸上却如春日池水一般的平静。
“怎么会这样,”兰苡小指忍不住朝他身边试探着,还真的不偏不倚勾上他的手,这次倒是没有刚才那般羞愧地呼吸都急促起来,凑近道,“我对他国的史料甚少去了解,我倒是确实听说过这位钰王,似乎这几年连番在外征战,颇有名望,他为何不要你?”
兰苡的步伐跟着宋启寒逐渐保持一致,也不管周围的眼光或者锦夫人派来的人了,就像凑近好好听他说说他的故事。
毕竟,兰苡如今仍然不知道他的一切,不过如今,他肯将此事敞开心扉告诉自己,倒确实是难得。她总觉得宋启寒的身上,故事也是很多。也挺有意思的,他们两个互相有一堆的秘密,不曾互相坦白。
不过如今,兰苡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很想了解宋启寒,恨不得立马得知他的所有事情,恨不得立马……
她想的有点过于久远,立刻羞愧的低下头,连带着牵着的手也跟着轻颤了一下。
“我只是我父王的第七子罢了,在我们大燕,与邛洲不同,男子可三妻四妾,所以我有不少的手足。”宋启寒淡淡道。
兰苡自然从宫人嘴里得知在邛洲外,男子娶多名女子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只不过她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人的心里,真得能装得下那么多的人吗?为何不能像邛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顾不上再回忆和去批判,连忙追问:“所以说,因为你不是嫡出的儿子,所以,他就不想要你了?”
兰苡探过头,看着宋启寒带着空洞的眼神,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许久都是一个表情,连忙用另一只手朝着他面前挥了挥,“喂?”
往事过于沉重且复杂,这些年他从未说与旁人听过,宋启寒只觉得口中苦涩,竟不知该怎么像兰苡细说前因后果,迟疑片刻才启唇:“其实,我的母亲正是钰王妃,我是世子。”
兰苡的脸色也变得微妙,似乎并没有她所料想的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