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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得知兰苡与宋启寒在此处,但此刻她却顾不上打搅,下了桥便朝着亭子方向跑来。
“怎么了,如今你是众圣之首,可以稍微举动小一些的。”兰苡看着晓月极其吃力地跑至面前,急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一旁的宋启寒却察觉到问题,蹙起了眉。
“陛下,你们快些回去吧,宫人来报,锦夫人,快要不行了……”晓月才吃饱了饭,跑得过急,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咬着牙道。
其实她如今与宋启寒大婚也有半年之久,之所以这么久都不让芮儿封个爵位,便是想着她们姐弟是潘锦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也要陪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林鸢与潘沐尘连在婚房坐着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听闻消息便立刻赶了过去。可无奈,潘锦仍然不让任何人进去,除了几个服侍的宫娥与太医。
“怎么办……刚才宫女说,母亲已经无法吞咽一整日了,而且呼吸也急促起来,却不让我们进去……”潘沐尘穿着一身的红色婚服,在长廊来回走着。
“我……”林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潘沐尘,只能趁着进出的宫女开门的缝隙中往里头瞧上一眼。
显然。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没有想到,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不幸却仍然降临,如今夜幕降临,这对新人却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她虽然与潘锦不太熟悉,可她老人家在王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行为做事无不规矩合理,她也是极其佩服的。更何况,如今她与潘沐尘既已成婚,那他的母亲,便是自己的母亲。
兰苡与宋启寒匆匆赶来,看着莫离与林鸢等人在门口焦虑难安,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
莫离朝着兰苡行了个礼,“回陛下,太医正在全力施救,但……总管大人此时怕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了。”
兰苡见证了太多人的离去,她不顾宫女们的规劝,想推门而入,却被宫女们给拦了下来,“陛下去不得,锦夫人说——”
“锦夫人锦夫人,你们究竟是听锦夫人的话,还是孤的话?”兰苡朝着身后企图拦住自己的几位宫女呵斥,那几人立刻止住了手,放兰苡入殿。
兰苡此刻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不仅推搡地动宫女,刚才一路都是狂跑而来,如今身上却还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将潘锦寝殿内的层层幔帐拉开,看着几位宫女正一边扶着潘锦,另一人正努力将药给她灌入嘴中,潘锦此刻的眼仍然是睁着的,但嘴唇却紧闭,其实她大概也知道,服用药物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帮助。
“你们都让开。”兰苡说完,宫女便谨慎着撤了下去,兰苡颤颤巍巍地上前,跪在潘锦床头,此刻她虽然眼睛仍然看着头顶的床幔,但目光早已变得呆滞,眼瞳也不似原先那般清澈,如今早已浑浊不堪。
“锦夫人,我是苡儿呀……”兰苡像捧起一块玉石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潘锦枯槁般苍老的手抬起,轻轻地摇晃着,企图让潘锦将目光转向自己。
这么多年来,潘锦实在是待她事无巨细,她早就在心底将她视作母亲一般,这一年来,潘锦精神气大好的时候,兰苡便会与她共同用膳,知道她手指早就无力动筷,她便自己亲手喂潘锦进食,而十来天潘锦身体每况愈下,连走出寝殿都极其困难,这种情况自然不言而喻,是很糟糕的。
潘锦仿佛终于听见了兰苡的哭号,慢慢地将脸挪动过来,紧抿的唇微微动了动,“是……苡儿呀……”
“你为什么不让宫女早点告诉我?这么久没有进食身体怎么受得了?就算今日是潘二哥的大喜之日,你也不该如此强行隐瞒的……”兰苡立刻将宫女放至一旁还带着热气的药端了上前,尽管她知道于事无补,但她仍然自我欺骗道:“锦夫人,我们把药喝了好不好,我们都很担心你。”
潘锦十分吃力地摇了一下头,艰难地发出一个不字。
尽管到了这般的地步,潘锦却仍然不表露出一分难受的表情,她这一辈子,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如此,即使是垂死之死,她也不愿意挣扎着面目狰狞,让人瞧见。
兰苡只能放下药碗,抹了抹脸上的泪,重新到潘锦跟前守着。
此刻,她才发现,潘锦其实,长得像极了宋启寒画像中的母亲。
只不过如今更显一丝苍老与憔悴,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她记得潘锦似乎也是在自己离宫前不久入的王庭,她对锦夫人与潘沐尘的来历一直不懂,再后来她想去查,宫中上上下下,全被封了口一般,无人知晓。
她只知道,潘沐尘排行第二,想必潘锦应当是有两个儿子的。但至于她的大儿子,是尚在人世,还是早已逝去,却从未从潘锦口中探听出来过。
如此,时间,人物,样貌,倒是都有些对得上,兰苡迅速起身,将宋启寒一同带到潘锦跟前,兰苡还是第一次看见宋启寒牵着自己的手,在见到潘锦真容那一刻,居然剧烈颤抖起来。
宋启寒上前,看着两眼呆滞无神的潘锦,心里一阵五味杂陈。昔日他的母亲温婉美丽,而他在邛洲王庭如此之久,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潘锦的真容。
他将潘锦的衣袖微微拉起,看见了她小臂上的一个陈年伤疤,立刻证实了潘锦,正是他的母亲,徐青叶。
兰苡还是第一次看见宋启寒脸上的情绪如此悲恸,也明白了潘锦正是他寻找多年的母亲,便想给两人重逢相聚创造个没有旁人的场景,毕竟也许母子俩再不相认,怕是要后悔遗憾终身的事。
她退了出来,还随手将门合上。
“你们现在,都不许进去。”
兰苡上前,叫住了潘沐尘,与他单独谈话。
两人来到偏殿,潘沐尘此刻早就按耐不住,大步跨了进去,看着兰苡正将门慢慢合上,动作稍些呆滞迟缓。
“陛下,你究竟如今有什么话要说,如今母亲怎么样了,你为何要传我来问话,我要进去亲眼看看她啊。”潘沐尘在门口足足吹了半个时辰的晚风,她好不容易将门打开,却是拉着宋启寒进去,如今更是不让任何人探望,他实在是心急如焚,不能明白兰苡此举。
“潘二哥,我是想问……你是不是锦夫人的儿子?”兰苡斟酌字词,“或者说,她是不是还有个儿子,也许尚在人世?”
兰苡就差将原话说得透彻,潘沐尘自然反应得过来,看着兰苡坚定的眼,瞬间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是母亲的……”
潘沐尘见兰苡十分平静,自然明白了一切,宋启寒,正是潘锦流落在外的儿子。
潘沐尘瞬间回想起当年,他与世子、王妃正坐着马车远赴夜郎国,途经邛洲与大燕边境之时,却引发了战乱,他们只是妇孺,随行的侍卫虽然是钰王亲自挑选,但毕竟寡不敌众,况且马车上也有不少的珍宝,她们在乱军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徐青叶让其中一个侍卫暂时带着宋云升离开,但宋云升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他决意与母亲共同面对,无奈之下,徐青叶只能让一个侍卫将其打晕,将宋云升从马车上带去尚为安全的地方,自己则冒着必死的风险,马车的动静大,自然引得了乱兵的注意。潘沐尘再后来的事情便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们主仆最后被邛洲的士兵所救,因为马车上有文书,便将中伤昏迷的两个人带到了邛洲王宫,最后是兰辛亲自照料两人的痊愈。
潘锦醒后,向兰辛说明了实情,便隐去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与潘沐尘以母子相称,兰辛又恐得知此事的人太多,便做好一切善后,自此,世人只知大燕遣送的质子与王妃流落邛洲王庭,可未见邛洲国主将其送回夜郎,便猜测是在王庭被当成暗探,秘密处死。
自此,世上再无徐青叶与刘城。
兰辛对潘锦却是极其同情,毕竟自己也有同龄的子女,于是也私下派了不少人去寻找,却一直不曾有徐青叶儿子的下落。
这些年来,潘锦极力匡扶邛洲的半壁江山,以一己之力在王庭指点风云,潘沐尘当真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她还有一位失散的儿子,他也曾经暗中盼望着小主子不要与潘锦相认,这样子她就是潘锦唯一的儿子了。
但是后来他才发觉,潘锦让他私底下不要喊自己母亲,便得知,在潘锦心里,没有一时一刻是将亲生儿子忘却的,母子连心,她哪能轻易忘记?
兰苡轻声道:“让他们……好好地相认一下吧……实在是,造化弄人……”
潘沐尘也盼望着自己打小服侍的小主子能回来,只不过随着日月更替,岁月流逝,他早就对此不抱任何期待了,如今,居然告诉自己……
那人就是宋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