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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昏黄，温暖的光线如一缕薄纱披在身上，映着叠影摇晃，那人面容便有些不真切起来。
这是兰茵第一次见到裴玄，尽管她已嫁他两日。
裴玄坐在床边，面色苍白，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水，兰茵明明是最后一个进来，仿佛冥冥中似有感应一般，裴玄不经意间转过头，视线便与她对上。
那双眼深邃，却也如明月般澄澈明亮，他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碰上的眸光却似浸透冷月寒光的刀刃一样，暗藏着觊觎许久的欲念，第一次让兰茵心中慌了神，她急急忙低下头别开眼去。
太夫人眼睛在儿子和儿媳身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赶紧收拾好神色，快步走到床边，满眼都是担心：“你怎么坐起来了？还不快快躺下！”
又转头问一旁的太医：“黄院使，我儿如何？”
黄院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上了年岁，佝偻着身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下人，对太夫人拱了拱手：“太夫人可放心，侯爷只要醒了就是脱离了危险，这一步挺过去，日后悉心调养，日常起居不成问题，只是……”
太夫人眉心一跳：“只是如何？”
黄院使看了看裴玄，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只是侯爷若再想如以前一般披甲上阵，纵横沙场是不可能了。”
太夫人一听，顿觉眼前发黑，关山月急忙上前扶住太夫人，同黄院使道：“院使可否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二弟半生戎马，一身武功，怎可就这样埋没？”
黄院使心中犯难，面对关山月突然有些咄咄逼人的脸，不知该说什么话宽慰才好，太夫人却是拍了拍关山月的手，叹了口气：“玄儿能保住这条命已是幸运了，我不敢再奢求更多。”
她好似已经接受这个现实，看着裴玄的眼神却泛着心疼，回过身来，她同黄院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多谢院使搭救，陛下和黄院使的恩情长宁侯府会铭记于心。”
“太夫人这是折煞我了。”黄院使连忙扶住太夫人，没让她真的行礼，“我需尽快回宫秉明圣上，圣上也记挂着侯爷，在下就不耽搁了，告辞。”
黄院使交代了两日后再来问诊，便提了药箱要走，太夫人让关山月送黄院使出去，那黄院使路过兰茵的时候还多看了她一眼。
兰茵心中疑惑，那边太夫人已坐下，对裴玄道：“你这次大难不死，留得性命在已是上天垂怜，你也不必郁结，侯府百年基业，不需你再上战场征战拼杀了。”
裴玄始终沉默着，太夫人劝了几句，他都没说话。
方才黄院使的话兰茵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裴玄这次病重坏了根基，武功尽废，今后再想提枪上马也难了，想他前半生名震千古的功绩，如今却要做一个缠绵病榻的废人，纵是她也忍不住唏嘘惋叹。
这样想着，兰茵便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向床上坐着那人。
裴玄面色比方才多了几分阴郁，黑眉下深陷的眼窝衬得那双眼阴森可怖，脸色苍白无血，又有种病弱疏离之感。
兰茵曾听外祖母说，裴玄是个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在战场上人人都称他玉面将军，也曾是靖阳世家女郎的闺中留梦之人，眼下变成这般，可见黄院使的话对他的打击不小。
若是她，一时也会难以接受。
正当她喟叹惋惜时，太夫人突然说到了她。
“茵儿，快过来。”
兰茵一顿，赶紧低下了头，迈步走了过去。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对裴玄道：“这便是你刚过门的妻子，兰氏阿茵，因你这几日一直在昏迷，所以我没带她过来见你。”
兰茵看到裴玄抬头望过来，手心不自觉地便紧了紧。
但裴玄这次只是淡淡瞭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问太夫人：“韫之呢？”
太夫人脸色僵了僵：“大郎不知你病重，府上都瞒着他。”
裴玄脸色又沉了几分，却没再说什么。
屋中气氛有些凝结，太夫人看了看兰茵，笑着对裴玄道：“我方才还说，茵儿真是个福星，嫁了你第二日，你便醒过来了，你定要——”
太夫人还未说完，裴玄忽然转头对她道：“母亲，我有事同你说。”
气氛再一次凝结，屋里静得连窗外虫鸣的声音都听得真切，还是兰茵最先反应过来，她屈了屈身道：“那我先回瑞松堂，将侯爷的住处收拾一下，侯爷几时回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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