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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受地说:“梁参谋,上海真要打仗?”
梁金凯瞪着他,“这是肯定的!张长官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办时,就特地说明,上海要打仗!委员长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妈的!我的士兵弟兄们,却拿不到军饷!桂科长,我真没脸去见部队里的弟兄们!就在刚才,我来这里之前,翟处长给我打电话。他说他到了司令部,所有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把他当作贪赃枉法的罪犯!他说,他没办法解释!有口难辩!怎么解释都没用!”
桂龙海完全能想到,这件事有多麻烦,有多招人恨!
他小声说:“你和翟处长都没做亏心事,时间长了,这件事总会慢慢消失。”
梁金凯仍然瞪着他,“我无所谓!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弟兄们的军饷怎么办!我拿什么去补!我怎么对他们解释!他妈的,枪一响,不知有多少弟兄战场丧命!他们两手空空!他们两手空空呀!”
他说到这里,连眼睛都红了,几乎要流下眼泪。
桂龙海毫无办法,那么苦恼地看着他。只好继续给他斟酒,他们一口一口地喝着。桂龙海在心里说,真是难以下咽的苦酒呀!
这时,一份报纸“啪”地一声摔在他们面前。
他们吃了一惊,抬头看,只见洪太太站在桌边,那么恼怒地瞪着他们,一根尖尖的食指用力戳着报纸。
桂龙海慌忙站起来,拉开椅子请她坐下,又给她也斟了一杯酒。
洪太太眼睛圆圆地瞪着他们,尖刻地说:“报纸侬看过伐!怎么弄到报纸上地!桂科长,梁参谋,你们谁给老娘解释解释!说说清爽好伐!”
桂龙海眨着眼睛看着她,有些不解,“洪太太,报纸上并没提到您呀!”
洪太太冷笑一声,“不提就没的事情呀!有人在桌子下面玩花样,以为老娘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出门前,就有好几个记者堵在阿拉门口,问吾是不是做了军火生意!报纸上没提就消停了!有人背后给老娘使坏!以为吾不知道是不是!”
这个情况,让桂龙海有些意外。他说:“洪太太,您别生气。我猜,把这件事捅到报纸上的,可能是耿绩之!不过,他人已经死了,应该不是他告诉那些记者的。”
洪太太冷笑一声,“这个人是谁,我大概也猜得到的!我也不客气,对那些记者说,你们少给老娘胡说八道!惹火了吾,把老底都给他掀出来!要想撕破脸,大家一起撕!”
桂龙海听她一说,多少也有些明白了。
把这个消息捅给记者们的人,其中一个,可能是张老板。不过,张老板做这个事,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他这么干毫无意义!
那么,还有一个人,就可能是刘寅贵!因为杨柳街的事,刘寅贵已经和青帮撕破了脸,这才惹出奉天路的血案!刘寅贵把洪太太捅给记者,简直是要与青帮为敌了!
不过,洪太太这句话也够狠!他忍不住向她伸出大拇指。
梁金凯不太明白,就问:“你什么意思?”
桂龙海说:“记者们都是在帮的,都得听帮会的话!不管背后指使的是张老板,还是刘寅贵,都不会再往下折腾了。洪太太这句话,正点在他们的穴位上!”
洪太太歪着她的红嘴唇,冷笑着向桂龙海点点头,“桂科长,侬不要再说这些虚的塞责好伐!你就说这件事怎么办吧!吾今天就要你说出个办法来!”
桂龙海吃了一惊,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小声说:“洪太太,您还想要那些军火呀!”
他猛地转向梁参谋,瞪大眼睛问:“梁参谋,你说这个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你们直接和洪太太交易,至少可以补一部分缺口吧?”
梁金凯忍不住叹息一声,摇着头说:“桂科长,你看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事绝对做不成了!不要说别人,就是看守军火库的弟兄们也不会放行!这件事,不管你怎么解释,都是一件贪赃枉法的事!肯定动不了了!”
他这么一说,梁金凯和洪太太就都明白了,这件事做不成了。三个人都沉默了。
许久,洪太太才摇着头,轻声说:“阿拉那些亲戚们,就是想弄些枪支,回去拉队伍!和日本鬼子干!娘歇皮噢,叫吾怎么对他们说!”
听她这样说,桂龙海和梁金凯更难过了,尤如愁云压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21-8
桂龙海告别洪太太和梁参谋,离开了雅丽酒吧。
他开着车,在路上不快不慢地走着,犹豫着去哪里。
傅医生找不着,偏偏碰上洪太太和梁参谋这件事,弄得心情很不好。他想,何不去陈组长他们那里看看,哪怕说说话,聊聊天,问问什么情况也是好的。
谁知,他一进巧家弄,陈组长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过来,拉着他就进了电台小屋。屋里的萧兄弟和乔小姐,也都在眼睛里突然放出光芒来,那么精细地看着他。
桂龙海莫名其妙,不知他们这是怎么了。
陈子峰拉着他坐下,就那么认真地看着他,说:“桂科长,我问你一件事,咱们南市里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应该知道吧?特别是死了人的事?”
桂龙海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这才说:“那,那要看是怎么死的。老死病死,正常死亡,我恐怕都不知道。除非是刑事案,打死了人,非正常死亡,那我肯定知道。”
陈子峰却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他的胳膊,“兄弟,我问的就是打死了人,非正常死亡的,你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