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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朱元帅又问:“红袍者便是我了,只是为何泥丸宫放出白虎,主何吉凶?”转轮王大笑道:“晋公啊,这是你自己的本命真星啊,你尚不自知哩。”朱元帅道:“哎呀,这般说来,我便是凌霄殿差下来的白虎星了!”朱元帅又问:“大王,那个白袍小将是何人,为何伤我?”转轮王笑道:“这是令郎朱羽平。”朱元帅定睛细看,忍不住一声惊叫:“果然是在晋阳误伤的那个小子!原来是我儿子。”转轮王道:“晋公当年无故误伤令郎,他日他便要来报这一箭之仇,你是无心伤子,他却是有心救父,这便是孽。怪他不得,怪他不得,怪他不得啊。”朱元帅道:“我儿被我穿喉一箭射死,尸首又被怪兽叼去了,我亲眼所见,安有在世之理?”转轮王道:“令郎乃是凌霄殿差下来平西的康宁童子,自然有仙人相救。目下你们父子快要团圆了。”朱元帅惊得一身冷汗:“原来我一生戎马,不曾死在敌人手里,到头来却要死在亲人手里。”转轮王带着朱元帅下楼来,转轮王吩咐:“送晋公回去吧。”朱元帅拜谢。
牛头马面带了朱元帅离了森罗殿,来到奈何桥。只见一个年老婆婆,手捧香茶,叫一声:“来的喝了茶再去。”朱元帅听了大叫:“孟婆!我不要吃!”牛头马面道:“这个使不得!倘若泄露了天机,罪恶不小。”朱元帅想起来段娟娟的景状,心里打了一个冷战,吃下了孟婆汤。
朱元帅只觉得呼呼风声,看看来到了宕昌城,牛头马面道:“晋公,我们就送到这里了,阴阳相隔,过几年再会。”只听得一声惊喜:“元帅苏醒过来了!快报万岁知道。”不一会儿,詹太宗、殷公、鲁王都到了,詹太宗来到床前道:“元帅,你昏死七日,朕七日不敢安睡。今日元帅醒来,叫朕好不欣喜。”传旨煎汤药伺候。朱元帅强力坐起:“万岁恕臣不能行礼,叫万岁身陷险地,臣真是罪该万死啊。”詹太宗道:“朕有你这样的福智勇三全的大将,想来会逢凶化吉的。”朱元帅问:“军师,这几日图兰军可曾来攻城?”殷公道:“满力拔失去了九把飞刀,不来攻打了。”朱元帅对四大统治使道:“你们不要在此服侍了,速速带人加紧防守四门,多备守城用品,任由图兰军叫阵,任何人不得出城交战。”殷公道:“元帅放心吧。”詹太宗再三叮嘱,同殷公、鲁王回了行宫。朱元帅敷了药,日夜还是大叫疼痛,无法可治。
满力拔因那日与朱剑清、朱剑江兄弟交战,失落了九把飞刀,便要上山去再炼好,便吩咐三军:“把城门围住,不许放走一个人,否则本帅回来军法处置。”一个月后,满力拔从紫金山又炼了九把飞刀,辞别老师下山,到了哈利大王那里,又点了十万雄兵、多员猛将,带人又来了宕昌城。满力拔下令在四门扎下营盘,扎得密密麻麻,蛇钻不过马蹄,鸟飞不过枪尖,按下四方五色旗号,排开九宫八卦营寨,每一门派遣二员猛将把守。今番二围宕昌城更是汹涌,雄师也强,猛将也勇,坚固无比,正是:凭你神仙有手段,八臂哪吒也难敌。
宕昌城内,詹太宗在平章府与大臣闲谈,朱元帅身体又不见好,正在此刻,忽听得城外三声炮响,詹太宗大惊,军士飞报:“万岁,图兰国天寇大元帅满力拔又带了十万雄兵困住了四门,营盘扎得坚固,兵将十分广大,请万岁定夺。”詹太宗忽地冷汗直冒,众文武目瞪口呆。殷公道:“既然图兰军又来围城了,请万岁上城头看看如何?”詹太宗便带了众将上东门城头,往下一看,只见:
征云惨惨冲牛斗,杀气重重漫四门。风吹旗幡分五色,日照刀枪亮似霜。
銮铃马上叮当响,兵卒营前番语情。东门青似三春柳,西接旗幡白似银。
南首丙丁如火焰,北边玄甲暗层层。中央戊己黄金色,谁想今番又围城。
怎见得:
大将搔头磨耳,小卒吐舌摇头。
詹太宗皱眉道:“国丈,你看好不厉害,元帅的病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倘若图兰军攻城如之奈何?”殷公道:“万岁稍安,就令朱剑江带两千人马与四大统治使守住四门,城垛内多加强弓硬弩、灰瓶石子,日夜当心守城,若是遇到满力拔讨战,不许出城迎战,有一门失利,守城将士全部斩首。”朱剑江道:“得令!”各位将军领令去了。
詹太宗同殷公、鲁王回了平章府,殷公道:“这只是一时之计,还是万岁降一道旨,到京城搬来救兵才好。”詹太宗道:“城内谁人有本事冲出敌营讨救兵?”殷公道:“有一员宿将,他若肯去,图兰无人能挡。”詹太宗问:“哪位?”殷公笑道:“万岁心里明白,正是扫北、征东时候同一人。此人是清福神转世,乃是当世第一福德之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三灾七死都是没有的。”詹太宗晓得是鲁王:“任老千岁啊,国丈保奏你冲出敌营,回京讨救兵。未知可肯为朝廷效力?”鲁王道:“万岁,为臣子的正当杀身报国。但臣已年过百岁,比不得当年扫北征东了。况且要回大都,必须从东门而出,东门有满力拔守住,好不厉害!老臣出去,有死无生,必定是化作肉泥。这是刘博韬的借刀杀人之计,老臣不去的。”詹太宗道:“国丈啊,任老千岁当真年迈了,怎能抵得过满力拔?不如叫朱剑江将军去吧。他年轻力壮,武艺还使得。任老千岁是风中残烛,还是伴驾朝堂、安享富贵为上,若是叫他出去,分明是送死,反让满力拔耻笑朝堂无人了。”殷公却是故意要激鲁王:“万岁,满力拔动不得他的,老臣已经算过挂了,万岁洪福齐天、鲁王是员福将,满力拔纵然厉害,只伤得了无福之人,有福之人却是万无一失的。朱剑江出去避不了飞刀,空自折损一将官而已。任老千岁,扫北时候沈佳凤勇冠三军,在牧羊城是我保你回京求救,平安无事,得了大功;征东时候段娟娟横勇无敌,在三海虎啸城也是我保你往摩天岭求救,也是平安无事。今日满力拔手段平平,在宕昌城我第三次保你,你倒推三阻四起来,果然是年纪越来越大,胆子越来越小了。”鲁王道:“你这老儿知道什么?扫北时候,沈佳凤本事低微,用兵不精,而且营寨扎得松散,又有谅忘天尊暗中助我,可以过去;征东时候,段娟娟与我曾在前朝同殿称臣,她老公王喜跟我也有些交情,她认得我的,不祭法宝,还说得过去。如今老臣年纪增添了许多,满力拔好不厉害,跟我们国家又仇深似海,恨不得杀尽我们,营寨又扎得密密麻麻、坚固无比,更兼有旁门左道伤人,老臣就算出去,也是死在图兰阵中而已,老臣死不足惜,只是误了国家大事。”詹太宗道:“国丈,莫要强人所难了,任老千岁所言不差,他若出去,被满力拔耻笑派了一个老废物出来送死。”鲁王一听此言,心中不忿,开言叫道:“万岁,当初黄忠老将七十五岁,定军山能斩杀夏侯渊。臣虽然老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为无能?待臣去吧。”詹太宗喜道:“既然任老千岁愿往,朕有密旨一道,你带回大都开读,搬来二路大军救驾,皆任老千岁大功也。”
鲁王领了密旨,不穿铠甲,只着便装,辞别了万岁,开言:“你们上城看着些,若老夫杀进敌营后敌方营头大乱,便是老夫踹营出去了,若是旗帜不乱,就是老夫归天了,那时候万岁只有再派良将回去了。诸位,今日一别,老夫就死了,再也不能见了。”众将道:“老千岁说的哪里话来?万岁洪福,神明护佑,老千岁此去,绝无险事。”任处嗣、任处弼上来道:“老爹爹,你是风中残烛了,不该领了这道圣旨啊。”鲁王道:“我儿,你们错讲了,自古: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如今国家有难,老夫自然要舍身报国,况且老夫已经百岁,就算死,也对得起朝廷了。”任处嗣看着老父须发皆白,甚是不忍心:“待孩儿保着爹爹拼死杀开一条路。”鲁王摇了摇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保驾要紧,倘若一起出去有什么三长两短,万岁这里危险了,咱们家万死也不好赎罪了。”父子大哭一场,众文武也十分伤心,唯有殷公微笑不语。鲁王辞别众人,上了马,也不带一兵一卒,出了东门,殷公来送他,詹太宗也带着众文武上城头观看。鲁王突然叫一声:“刘博韬!老夫哪里得罪了你,你总是交给老夫这等冒险的勾当,老夫要是死了,老夫的儿子、孙子你可得当作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般照看。”殷公笑道:“不消嘱咐,你活着,你的儿子、孙子我也当作儿子、孙子一般照看。但愿你马到成功,早早搬来救兵,我们在这里悬望。”鲁王又凑到殷公耳边低声道:“博韬,看在我们战友多年,待会儿我出了东门冲杀敌营,你们随时准备放下吊桥,万一满力拔瞧见我,我还要回宕昌城来的,记住了,城门不要关太紧了,防止我再逃回来。”殷公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宕昌城开了城门,放下吊桥,鲁王独自一人走出了城,待他刚过了吊桥,殷公就下令:“吊桥扯起来、城门关紧了,莫让图兰人马攻城。”鲁王听得吩咐,回头一看,见城门已经紧紧关闭了,心里慌张,大叫道:“天杀的刘博韬!老匹夫,老夫刚才怎么跟你说来着!”殷公笑道:“任老千岁,放胆去吧,我保你无事,这城门断然不会开了的,你去吧,我下城去了。”言罢,殷公去了。鲁王大骂不止。
那边早有图兰军卒看见了鲁王,架起了弓箭喝道:“呔!老头儿,你要干什么?”鲁王好不慌忙,向前又不敢,退回去又没路,只得壮起胆叫一声:“来啊,给老夫报进去,告诉你们家满力拔,就说老夫是天朝开国鲁王老千岁,要见他。”军卒便去报告满力拔,满力拔疑道:“那老头带了多少人马?”军卒答:“并无人马,只是他一个人,自称是开国鲁王老千岁。”满力拔疑惑不已,便来到阵前:“任逢喜,如果本帅没有记错,你老儿在共朝时候就活着了,如今江山三次易主,你居然还没有死。”鲁王陪笑道:“满元帅,老夫与你的太祖在前朝时候,曾在共哀帝麾下同殿称臣,他是宏王,老夫也是鲁王啊,都位列王爵,藩国一方,后来他建国创业,老夫便归顺了他,名为君臣,实则好友,看在你太祖面子上,如今战场厮杀危险,放太爷我过去吧。”满力拔听他如此说,把手里刀晃了晃冷笑道:“老不死的,胡说什么呢,太祖盖武皇帝如何,本帅却没见过的,嘿嘿,本帅倒是晓得祖父孝悯皇帝当年移驾济南,却是被你解送到武尊军去的,本帅的大刀却要杀尽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却不认得什么人的面子。”鲁王看他晃刀,刀背反射出阳光射住双目,十分害怕,寻思:“他不吃软,我便来硬的吧,大不了一死而已,死也落得点便宜。”鲁王又道:“呔!戎奴小重孙,你知道老夫来此为了什么吗?只是因为你的飞刀厉害,元帅叫老夫去大都催粮,回来再杀你们这些戎儿。”满力拔寻思:“分明是要回去搬救兵,想来朝中能征惯战的名将这些年都死绝了,几个年轻的已经被我斩了三个,朱剑清也中了火龙镖,不死也落得个残废了,搬来的救兵也是送死,朝中除了曲阳郡公肖骁、梁国公仉跃麟别有其他良将,不如放过老东西回去搬过来一并杀了,再兴兵入大都,就跟虎入群羊一般了。”便道:“老不死的,本帅不杀你,你过去吧。”鲁王听他这句话,自己也不相信:“西陲戎奴小重孙,我国还有上天入地的英雄好汉,若到了这里,你们一个个性命就难保了。老夫还有四个孙子,都用十六个人才扛得动的车轮大板斧。”满力拔听了他这话更是好笑,心里一想:“哪里有什么上天入地的好汉?开国宿将想想也都扫北征东死尽了,哪里有十六个人扛得动的车轮大板斧。你老不死的就这两下子,你孙子能有什么本事。一派胡言。”满力拔叫道:“老不死的,本帅最喜欢英雄好汉,你过去吧,叫你们那什么英雄好汉来会会本帅。”鲁王道:“戎奴小重孙,你果然不怕死吗?”满力拔道:“不怕,不怕,你快走吧。”鲁王道:“你好奸诈!这会儿卖个人情,接天关、金霞关、界牌关却是被你们又夺去了,你却在前面叫戎将拿住我,岂不是先君子而后小人?要杀就痛快点在这里动手吧,免得老夫鞍马劳顿。”满力拔不耐烦跟他多言:“老不死的,本帅乃堂堂好汉,岂肯巧言令色哉?本帅若是不容你过去,这就一刀剁了你,难道见钟不打,反去炼铜?绝无他意,妳走吧。”说完,拿出自己的帅字令牌丢给鲁王:“拿着这个,前面关隘绝无阻碍,也见得本帅是个仁义丈夫。”鲁王心里暗喜:“重孙子哎,此去路途遥远,难得跟你相见,你也该请我一顿饭才是,尽尽晚辈的孝心。老夫回去就会吩咐小孙子们,把大板斧磨得快些,把你们一斧子一个快杀,免得受苦。”满力拔看他得寸进尺,居然还要饭吃,忍不住好笑:“这个老不死的,也不知多久没吃饭了,也罢,送佛送上天,本帅就当做个好事了。”叫军卒准备了鱼肉好酒送给鲁王,鲁王大悦,饱餐一顿,临行又要了许多干粮肉饼,上马去了,到出营一里地,放起了流星。
詹太宗和众文武在城头观看,都为鲁王捏了一把汗,见远远处流星放起来了,詹太宗大悦:“国丈果然神机妙算,任老千岁果然无事。”任处嗣兄弟四人更是不胜之喜。
鲁王一路欢欢喜喜,拿了满力拔的帅字令牌,到了关隘,所向无阻,反而每一关都盛情款待,鲁王这一路倒不似逃难,却像长官巡查各个关隘一般。这一日,到了玉门关,是詹朝国界了,鲁王不敢耽搁,知道救兵如救火,换了匹良马,又走了数十日,来到大都,进了得胜门,不往鲁王府,直奔午门,太子此时已经散了朝,黄门官看见鲁王,大叫:“任老千岁!伴驾平西想来是得胜班师了么?”鲁王把头摇了摇:“非也,快些为老夫请殿下驾临成德殿,有万岁前线紧急圣旨。”黄门官看着鲁王火急火燎,连忙传与执殿官。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