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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牛一愣:“他不大说话啊!就是个闷葫芦。”
东家喊道:“他还不大说话?!正话反话好话歹话他一个人说尽了!旁人压根插不上话。”
不明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问道:“怎么回事?那位施主说什么了?”
伙计咧嘴道:“原本不过是两伙市井痞子彼此不服,斗会子嘴自会散去。那位客官……横竖他还没说完人家就打起来了。”
“他煽风点火了么?”
“不曾。”伙计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一个大嗓门喊:“东家!我那朋友可回来了?”
东家伙计皆一愣:“客官你回来了?!”
赵牛也喊:“法兄弟你回来了?”
不明好悬以头抢地:“怎么会是您老人家……我就说嘛,您老这样的品种地球上怎么会有两个!”
只见门外进来位少年,身高八尺,一身满是补丁的灰布衫子,手里拎着块破头巾,脑袋锃亮、顶上排着九个戒疤——显见是个穿了俗家衣裳的和尚。这和尚看见不明登时惊喜:“师侄!你怎么知道我在此?!”
“知道你个头!”不明满脸生无可恋,“您老能不能别老是给贫僧送惊吓,贫僧胆子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明师侄,全寺独你胆子最大,上到方丈下到大黑大黄二黄没谁能吓得着你。当年你刚到寺里……”
“停停停!”不明忙喊,“关闸止水!”他打了个冷颤,看看这和尚看看赵牛,“赵施主,你们是怎么会找他的?”
赵牛早已愣住了,听见问才说:“猴儿找来的。”
不明眼角一直瞄着那和尚,见他正欲开口,忙说:“既是人回来了,咱们到里头坐下慢慢说!伙计大哥烦劳你帮贫僧到街口买一盒青团一盘糟鹅掌,谢谢。贫僧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冲击,得缓和一下。”
那和尚好容易等到他说完了,立时接道:“不是你让我得空来找你的么?好容易讨好师父答应放我出来云游……”
不明望天,赶忙拉住这和尚的袖子:“您老渴不渴饿不饿?走走进去说。”几人遂一同回到赵牛的屋子。
原来,当年不明离开少林寺时,最舍不得这位和他年岁相仿的小师叔法静。六岁那年,不明嘴馋偷偷去后山烧烤,偶遇法静受罚砍柴。法静极爱说话,他师父说他犯了妄语之戒。法静不服,因为自己虽多语却不妄;他师父怒而罚他。不明深知一个人吃烧烤最为寂寞,遂拉法静入伙。饶是法静身为少林寺第一话痨,既答应了不告诉旁人,便果然如锯嘴的葫芦般一言不发。而后九年他二人多次同伙作案,从来没被师父师叔们发现过。
两年前不明要回家,拉着法静的衣袖直嘟囔道:“师叔,我得闲定会回寺看你。若有机会你也要去金陵看我啊!记得给我写信。”如此这般叨叨了半日,被师父法空大师拎走。不明走后法静也颇为想他,偏不明再不曾得闲回寺。法静想起不明时常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遂求师父答应他下山云游,溜来金陵找不明。
不明写去少林寺的信,地址留的是栖霞寺。法静找到栖霞寺,庙里说不明上扬州去了,不定何时回来。法静便暂在栖霞寺挂单。才刚住下没几日,法静去后山静思,凑巧救下了一位女香客。这姐们爬上一株大树欲折花,不留神摔了下来。亏的法静脚步快、接住了她。女香客是个裁缝,丈夫已去了四年。此女对法静一见钟情,毫不在意什么出家人在家人,日日来寺中围堵勾搭他。法静不堪其扰,换上俗家衣裳逃去扬州找不明。
不明走时并未告诉栖霞寺他去见林大人,寺内众僧与法静皆以为他必是在扬州哪个庙挂单。法静遂惨兮兮数着扬州城内外各家寺庙的名牌挨个寻人。某日寻到准提寺,正跟人家打听呢,从一旁闪出位儒生,笑眯眯请教师父法号。法静是个老实人,便告诉了人家。那人便是赵文生。
自打听了不明“官场各处不干净”之言,赵文生登时疑心自己屡考不中并非才学运道的缘故,顺带信了不明旁的言论——即扬州知府吴逊别有来头,害死自己侄女之人身份极贵且吴逊曾帮他遮掩。倘若如此,那府衙卷宗里头怕是没几句实话。赵文生得闲便时常去天宁寺,欲自己搜寻线索。一日与寺中僧人闲聊时,赵文生得知有个从金陵栖霞寺来的和尚名叫法静,正满扬州寻找一个不明和尚。今儿来了本寺刚刚走,据说明儿要去准提寺。
当日不明在饭馆替假卫若兰洗罪时,随口胡扯了“天宁寺主持法静大师”。赵文生便知这个寻人的“法静”必与不明认得,心下不免好奇。兼彼时不明已回金陵、法静定找不到人,赵文生次日遂干脆在准提寺等他,果然如愿。法静不但老实,还话痨。两个时辰之后,不明十年少林的黑历史已有大半落入了赵文生耳中。法静身份可靠、为人义气、性子不拘泥、认得字、武艺高强且好骗,上哪儿找比他更合适的好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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