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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便是松江职校数学组石老师之父。
修缮皇陵本是肥差,石经承也没少得好处。早先大家都只捞油水——上峰得大头、下属得小头。奈何贪心不足蛇吞象。没有谁肯每年都捞一样多,也没有谁甘心比旁人捞得少。后来变成官吏们得大头、营造上得小头,再后来干脆将修缮的银子囫囵吞了。这几年,非但只分钱不做事,甚至还寻各色借口跟朝廷多要银子。
享殿本来便立在皇陵前,四面阴森。不修缮,破损便越来越多。起初还能稍作修补,越往后越没法补不说、拿惯了钱的诸位甚至依然不肯少得半个铜子儿。眼看大殿摇摇欲坠,上司和同僚们早早开始商议谁来背这口黑锅。
这么大的事,当然谁都担当不起。上司从来无错,错的只是办事之人。遂将职位最低的经承们大名抄写于纸上团成团子,郎中大人亲手抓阄;抓到谁谁倒霉。石经承碰巧就是倒霉的那个。至于抓阄是否公平公正——就不用计较了。横竖也不是公开抓的。
石经承久居官场,知道告状求饶皆无用,唯有认命。又自掏腰包时不时请人维护先帝享殿,以盼它能晚些出事。然终究也是杯水车薪。小女儿年方十四岁,温婉可人,实在不忍心让她陪着父亲一道死。可巧听说皇后在替四皇子选美人,石经承遂想尽法子托了远亲缮国府,将她送了进去。
万没想到,今夏收到女儿从江南发来的一封信,说事儿保不齐有转机。江南绿林兴旺。她挂了个绿林悬赏,只数天便有人报价了,能帮石经承撇清罪责。石经承自然半分不信,只让女儿莫要受人哄骗、把银钱白丢入水里。
到了初秋,石经承忽然收到一封信,有人托街头孩童送来的。写信之人自称石小姐的乙方,在江南接了一桩悬赏。石老爷若得空,明日下午鄙人请您到某处吃茶,有些细枝末节极其要紧、我们得知道。石经承揉了揉眼睛,再三看此信字字皆真。霎时生出绝境逢生的期盼来。遂依着时辰过去,得见两位其貌不扬的中年儒生。乃细说享殿的情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人一壁听一壁记,告诉他事儿不难、就是得略花些时日、年底大略能办成。石经承将信将疑、泪流满面。
腊月初,乙方再次传书。该项目已经预备得差不多了,请石经承做些心理准备。
他猜测无数种可能,做梦也不曾想过、人家干脆将享殿给炸飞了。
先帝的享殿,炸了。
火药如雷霆万钧。不止炸飞先帝享殿,还顺带威震其余各处。就算来日别的享殿出了不妥,也大可推脱到这事儿头上。如此便用不着献祭一位官员了,上司也怕他锒铛入狱后胡言乱语。
乃跟着忠福王爷赶来孝慈县,见享殿的大火已经扑灭,断壁残垣狼藉不堪。
几个管事官吏迎了上来。皇陵守将面色凝重,双手捧着个东西:“王爷,您瞧瞧此物。”
众人凝神一看,乃一卷轴。上好的松木轴卷着上好的宣纸,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署名是大顺朝李无恨。
忠福王爷倒吸一口冷气。闯王李自成兵败后不知所踪,有人说死了、有人说出家做了和尚。他竟是死在先帝手中么?先帝还抢过他儿媳妇?听闻他没留下子嗣,这个李无恨是哪儿来的?那一辈的人早都死光了,想打听也没处问去。
拿着卷轴呆立良久,忠福王爷问东西是哪儿来的。守将道:“端端正正摆在石翁仲手上。”
“好大的胆子。”
守将愁眉道:“王爷,昨儿夜里雪大,已经积了半尺深。兵卒发现此物时,上头只盖着薄薄的一小层雪。”
“放东西之人刚走不久。”
“可前后左右都没见半个脚印。”守将轻声道,“踏雪无痕的本事,非寻常人也。”
忠福王爷又倒吸口冷气,再看了两遍字幅,交给身旁的幕僚。幕僚遐思许久,叹道:“此人名无恨,想来李闯王或其母本想让他忘却仇恨、好生在我朝做个良民。可叹他并未听话。”
王爷点头,又给众人传看。石经承看到署名,不由得敬服起做事的绿林好汉:人家这故事编排得,真真敢想。拢共才三千两银子,实在太便宜了。回头给女儿写信,让她记下这家、来日有活计还找他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