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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起没想到,缪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却更像一个年迈的父亲,找寻着自己的女儿。那种酸楚的样子让人动容,杨明起忍不住和盘托出,说出了缪婷玉的病情和她所在的医院。
缪强惊愕地捂住脸,“呜呜”地趴在桌上呜咽,他怎么都不能接受这种事实。他不相信活蹦乱跳的女儿随时都会被病魔夺去生命。他的女儿还那么年轻,二十多岁,正是如花的年龄,怎么可能就要面临死亡?
杨明起摘下帽子,露出光光的脑袋,说:“叔叔,这是真的!她的头发已经跟我一样了!”缪强抬起布满血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觉着就像是在一场梦里面。
“叔叔,她可能现在还不想见到您,您要不要缓些时候再去见她?等她完全能接纳您了。您说呢?”杨明起问。他见缪强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写了一百万,让杨明起交给她。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把这个交给百通泽宇负责人,这是我曾经答应女儿的!”缪强哆嗦着把支票递到杨明起面前,“就当我在为她积善行德!拜托!”
杨明起怔住了,原来真的是缪婷玉一直在背后挽救泽宇村。刘淑敏口中的陈朗和他之前见到的陈朗就是同一个人。他心中五味杂陈,其实早应该察觉到这点。杨明起对缪强说:“我代表泽宇村谢谢您的好意!泽宇村的人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缪强摆摆手,缓缓地说:“我还要感谢你对我女儿的照顾。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跟我随时联系!”缪强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明起的店铺,眼泪一直从心中冲到眼里,冲出体外,化为无尽的悲痛。
缪强走后,杨明起的心一直不能平静。婷玉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他们都蒙在鼓里。现在泽宇村有了这么大的起色,完全都是缪婷玉的功劳。这个任性又固执的女孩呀,让他捉摸不透。
杨明起望着后院的墙角,一只蝼蛄缓慢爬过阴暗潮湿的地带,躲进藤蔓丛中。芸芸众生,谁不都是像蝼蛄一样,卑微用力地活着。他们要看见阳光,就得沿着藤蔓慢慢上爬,到达更开阔高远的地方。
周末,邱喆说老房子已经装修好,和嘉嘉的婚礼势在必行,俩有情人终于要成眷属。这是目前杨明起最开心的事情。按照邱喆的要求,杨明起必须当伴郎,陪他一起去李庄迎亲。
邱喆的婚礼给浑浑噩噩的生活带来一线新的生机,杨明起安顿好缪婷玉以后,西装革履开车到万嘴街上同他们碰头,做迎亲的最后准备。邱喆见到杨明起,上下打量着他,嫉妒地说:“你怎么比我更像新郎?”
杨明起朝他的胸口揍了一圈:“胡言乱语什么?想不想结婚拉?”邱喆挽着他的肩头,把他邀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明起哥,你跟我淑敏姐怎么回事?我好久没看到你们俩在一块了!你多关心下我姐!”
杨明起斜觑了在不远处给婚车扎花的刘淑敏,说:“今天你是主角,就不要瞎操心了!”说完,他走进刘淑敏,给她打下手,递剪刀、彩带和透明胶。
刘淑敏一边扎花一边问:“明起,这些天你在忙什么呢?打你电话没人接,我还怕你被别人绑架了呢?!”她斜睨了他一眼,又用牙齿去撕扯粉色胶带。
“有剪刀呢?把牙齿给咬坏了!”在杨明起递过剪刀时,刘淑敏已经将多余的胶带给撕扯下了。“不用,这不更快?!”她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在后视镜上绑上一朵花,又沿着车身上方扯了一根长长的胶带,系上五颜六色的气球。
“没想到你还有这招!”杨明起没话找话,极力想找个话题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刘淑敏没有搭理他,又绕到车尾部,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杨明起本来想上前去把支票给她,想想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婚礼结束以后跟她好好再谈谈。他们之间现在似乎有一种不可逾越的鸿沟,俩人之间不再无话不谈,变得更像白开水,寡淡无味。
“明起哥,快上车走了,傻愣着干嘛?”邱喆在婚车里吆喝站在一旁的杨明起。杨明起坐上了紧接主婚车后面的一辆小轿车。淑敏则回到了泽宇村,说是要先回去把父亲刘大水先送往邱喆老家。
李庄的村口鞭炮噼里啪啦,炮仗声震天响,吹打弹唱在李嘉嘉家门前热闹非凡。李嘉嘉的父亲拿了五万彩礼后,最终同意了他们的婚礼。嘉嘉的七大姑八大姨帮她打扮一新,穿上火红的中式新娘时装,再戴上金灿灿的头饰,在李庄应该找不出比她更标致的人了!
李嘉嘉没有佩戴墨镜,而是戴了一副跟衣服比较搭衬的深粉色眼镜。李庄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那位之前欺负过他的李二也混在人群中讨糖吃,巴咂着嘴,喜滋滋地望着李嘉嘉,发出了一声叹息。
邱喆背上李嘉嘉,缓缓地走出家门,沿着田边,一直背到马路边上。李嘉嘉的亲戚们将他们送到马路边,目送着嘉嘉上车,一直到婚车看不见为止。
邱喆的老家在邱家庄,比泽宇村稍稍差那么一点儿。邱喆那间破损的瓦房在村子后头,窗户玻璃上已经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屋前、屋内摆上了四五桌,厨子正在门口大鱼大肉的操办。酒肉混杂的气息扑鼻而来,孩子们在桌间穿梭。
新娘已经被接到了新房内,坐在床沿边上,脸上堆满了喜悦。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胎儿估计有六个月。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倦色,侧躺在被褥上眯了一小会儿。她听到婆婆周凤莲的大嗓门在屋外招呼客人着:“上座,上座,这边来!”
她虽然看不见婆婆的样子,但是从她的言语中,能推断出婚后的生活不一定能一帆风顺!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要邱喆对她好就行了。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欣慰。孩子在肚子里踢她,像是给她回应。
刘淑敏端着一碗鱼丸子走进来,关心地问:“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要吃个鱼丸子?”她将一个鱼丸子递到李嘉嘉的嘴唇边上,李嘉嘉顺势将鱼丸吞到了肚子里。
山河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