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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收复的消息,几日内传遍国际社会,震惊世界。
无人能想象到一个临时组建的抗日同盟军,能在一个没有重型武器,一门大炮都没有的的情况下,面对飞机轰炸,夺回了察哈尔第二大城市。
从北平归来的人,带了几份报纸。
字句沸腾,尽是国人对察哈尔战况的祈盼。
谢骛清将手中报纸对折。
马王庙的灰色屋檐被雨水浸成了墨色,因多日冲刷,檐上战火留下的灰尘早被冲洗干净。一滴滴的雨,从日光中滚落,掉在他的身前。
“同盟军被定性为叛军,”林骁说,“还有大批的政客、说客进了察哈尔。”
不言而喻,这是派来分化、瓦解同盟军的人。
“有几个过去的将领准备离开张家口总部,”林骁接着道,“目的不明。”
同盟军大部分来自热河失守后留下来的军队,有西北军不少的人。曾是有功勋有地位的将领,一心抗日,却被定性为叛军,又断粮断供给,灰心之下,便有了动摇的心思。
“还有一份密电,”林骁索性将一切说完,“南京那边下令,调晋绥军到山西北部,中央军和西北军也调过来了,随时做好了对我们开战的准备。”
谢骛清“嗯”了声,说:“日本人也调兵过来了。”
同盟军即将面对的是腹背受敌。
雨声潺潺,如滦河绵延不绝。
谢骛清缓慢地把报纸再次对折,复又对折,叠成了一个长条。他看着殿前的一个个水洼,沉思片刻,对林骁和两个警卫员说:“多伦县城,你们还没认真走过,去逛逛。”
他低声解释:“穿上军装,让老百姓看到踏实。”
言罢,他轻声又道:“今晚,我们也要去张家口了。”
面前亲信散了。
谢骛清凝着那几个水洼子出神。
他们并非驻守多伦的部队,须回张家口大本营。而那里的局面将会是什么,连谢骛清都捉摸不透。又或者,他在多年起落中仍没被磨灭期待,对身边人抱有了一丝幻想。
行军途中,阴雨不休。
部队到张家口后,谢骛清意外收到一封急电。
电文简单,昔日各军军阀们立场摇摆,都在向张家口同盟军的总部施压,要求解散抗日同盟军。同盟军内几位有名的将领,或明或暗都投诚了南京政府。
谢骛清心绪难平,换下军装,着便装,在陌生的张家口街道上闲走,林骁和一个警卫员不远不近跟着。
林骁熟知谢骛清的脾气秉性,虽无法见到急电内容,猜想和战况有关。另一个警卫员惴惴难安,担心的却是谢骛清的腿。
接连的几次大战事,安排紧凑,都是急行军,饿着肚子雨里跋涉。谢骛清过去的旧伤在骨头,说没影响是假的。
而他每次一开战又是身先士卒,战场上拔枪都是先冲锋的那个……
此刻走在两人面前的谢骛清,行得慢,且费力。
“伤兵都去天津、北平了,将军也该去看看医生,”年轻的警卫员忍不住,轻声对林骁说,“连长你不是说,将军在天津找医生重接了腿吗?再找原先那个医生看看。”
林骁没做声。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能入天津诊病,多亏了郑家的帮衬。而今郑家不在,日本人在天津的势力随着东三省和热河沦陷,愈发大了。同盟军里红区的人都有通缉令在身,行事须比寻常将领更谨慎,在如此形势下去天津,无意于自投罗网。
谢骛清突然停步。
林骁和警卫员一同止步。
他腿疼得厉害,不想被身后人看出,于是手拍了拍一旁的砖墙,状似感慨,实则休息地说:“在保定读书时,有几个学生是张家口的人……”
原想说,他们口中的故乡城镇是如何的,给身后同样来自南方的部下讲,可话到嗓子口,停下了。斯人已去,何必再提。
谢骛清手指压在砖缝上,不知怎地,想到了百花深处的砖墙。
他的手指微微挪动,抹掉砖缝上的的黑泥,摸着这堵墙。这条街上的屋子普通,都是寻常百姓人家。而砌这堵墙的人,在搭建家园时,祈盼的不过是阖家平安、顺遂。
抗日同盟军若撤军,热河将重新落到日本人手里,接下来,就是北平、张家口……
不论百花深处的狭窄胡同内,还是这个不知名的街道,随时都会有日军经过,挑着刺刀,一个个撞开门……
山川河流,土地财富,后代血脉,你守不住,便要被群狼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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