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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诏狱的深夜, 静得能听清每个牢室的一声□□。
贞宁年间虽然大赦过天下,清空了天下大半的牢狱,但由于诏狱在属司法之外, 不在大赦之内,狱中羁押的人犯过多,有些人的案子拖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皇帝后来都忘掉了有那么个人还蹲在狱中。
贞宁三年,内阁首辅白焕与自己的儿子刑部尚书白玉阳曾一道上书, 请贞宁帝厘清诏狱中的大案, 那一次诏狱的清理,大概了结了百余人的案子, 空掉了三分之一的狱室。但由于后来锦衣卫无孔不入, 捕风捉影, 大兴文字狱, 不到一年的时间,诏狱中又人满为患,以至于桐嘉书院的人被锁拿进去以后,不得不得十人挤在一间牢室里。
郑月嘉身份比较特殊, 因此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关押,被单独锁在了离刑室最近的一间牢室中。
临近酉时, 白日里的暑气渐渐退尽, 石壁上反出的潮气凝结成了水珠,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郑月嘉伏在草席上, 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他刚想张口要一杯水, 牢室外面的大门忽然被打开, 掌狱的百户领着邓瑛踏下石梯, 一面走一面道:“您看是怎么问, 是把犯人提到刑室去,还是……”
“不必。”邓瑛打断他道:“我要问的话不多。”
“是。”
那人应声打开郑月嘉的牢门,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硬摆成跪姿。
“督主,您问着,属下去给您搬一张椅子。”
郑月嘉撑着地面,忍着下身的疼痛抬起头看向邓瑛。
“我有些明白了,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和老祖宗的人争东缉事厂的这个位置……”
邓瑛低道,“你不用跪,受不住就趴下来。”
郑月嘉摇了摇头,“你和我之间,谁都别可怜谁。”
他说完耸起肩膀一连咳了几声,直咳到塌下脊背,呕出的血痰顺着他的嘴角粘滴下来,他就这囚衣的袖子抹了一把,颤抖着双臂地重新把身子撑了起来。
“趁着我还有点力气……我把该交代地跟你交代了吧。”
“你说。”
郑月嘉缓了一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游桂春是京郊的军户属,当时奶(和)子府替二殿下斟选奶口,我亲自查过她的出身和他夫家的籍史,皆身世清白,现在想来,好像是过于干净了。至于我……”
他说着摁了摁嘴角,“我没有指使她做过任何事,但事到如今我已经百口莫辩,所以你一定要撇干净。”
邓瑛道:“陛下笃定你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你百口莫辩,也必须要辩,否则此案不会了结,还会牵连出更多的人。”
郑月嘉闻言,手臂轻轻一颤。
“有什么法子……”
他抬头看向邓瑛,“让我速死。”
“郑月嘉。”
邓瑛提声唤了他的名字,“陛下不准刑杀,也不准你自尽,速死你不要想,我甚至没有办法阻止北镇抚司对你刑讯……”
“我如今能做什么。”
郑月嘉打断邓瑛,抬头道:“你说……我照着做。”
邓瑛蹲下身道:“只有讯问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谁,还有他们究竟想让你认什么。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认任何事情,你要给我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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