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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在骈州长大,直至今日,已然并不在意这件事了。”谢不倦笑着摸了摸许知雾的脑袋,“哥哥没事。阿雾,哥哥是不是不曾与你说起过父皇与母后的事情?”
“母后是当朝太师之嫡长女,比父皇要大上一岁,太师以为身为女子应当恭顺柔弱,可母后面上温顺,却喜看权谋兵书,很有自己的主意,太师发现了,认为她生有反骨,时时训之,也更喜欢听话的嫡次女。母后因此与家中并不亲厚。”
“先帝下召为年幼的父皇择选伴读,太师便有意让姨母去。然而,父皇不知从哪里听说过母后,钦点了她参选。那一年,母后九
岁,考中伴读,从此在宫中长大,父皇亲近她,私底下称呼她为‘阿姊’。”
许知雾没想到她会听着两个长辈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打断哥哥,只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父皇与母后二人的性情截然相反。父皇贪玩,不爱读书,总要人逼着才能读几页,母后却早早地将伴读要学的功课悉数学会了,在父皇的授意之下,还看了父皇要看的书,母后那时候并不知道那卸都是帝王之学。父皇让母后帮着做功课,母后甚至会仿着父皇的字迹,叫人发现不了……”
“……后来父皇开始处理朝政,常常觉得棘手,也有母后从旁相助。因此母后刚走的那一两年,是父皇最难的时候,我曾看到父皇的长案上奏折堆成山一样,高得几乎将父皇全部挡住了,父皇躲在后头抱着碧玉酒壶在哭,喊着‘阿姊’,说他很累。”
许知雾听得拧起了眉,好似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心酸滋味。
“殷家妄言父皇在潜邸之时碰了他的女儿,我自然不信,因为父皇的全部爱意都给了母后。也正因此,晗晗的出生,对十二岁的我而言,无异于信念坍塌。那时候我觉得父皇背叛了我,我怨他。不巧,他又亲手给我端来了迷汤,送了我一个恐怖的夜晚,此后六年再无联络。”
许知雾心揪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攥紧了哥哥的手,喊了他一声,“哥哥。”
“阿雾,哥哥没事。现在早已想通了,否则不会来女席收下晗晗与晴晴的生辰礼,她们二人一直觉得我厌恶她们,从来小心翼翼待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许知雾松了一口气,可她又听哥哥说,“父皇不过是放下了,只在偶尔的时候才会想母后一下,这无可厚非。从前是我太介意,现在不了。”
她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了。
哥哥不介意了,可他不曾说出“原谅”二字。
或许还是怨的,只是不愿再去计较,便不管了。
“哥哥,年关那件事,哥哥怨他吗?”
两人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谢不倦几乎不曾思考便摇了头,“我与他在意的事情不同,他往日吃力的时候太多了,总想要做一个看上去很轻松的人,我无所谓,都为了大乾太平罢了。他能信任我,帮我疏通关节已经足够,要知道那一日他将禁卫军交到我手上,我若起了异心,他逃不了。”
谢不倦说完,轻咳了一声。
许知雾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给哥哥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
她说起来是为了酝酿睡意,现在却越来越精神,恨不得听到大天亮。
谢不倦饮下茶水,抬眸瞧了眼赤着脚踩在软毯之上的许知雾,放下茶盏笑了一声,气氛顿时有了点微妙变化。他道,“前些日子父皇给我的补汤里加了点料,这事我倒觉得比年关那一次过分多了。”
“不论如何,他赐的药,我再也不喝了。”
许知雾想起那事,面色也稍稍不自在,在软毯上蜷了蜷脚趾。
“殷相拿捏他,还曾抱着那个孩子凑到父皇面前,让那孩子喊他‘皇爷爷’,父皇气闷不已,没有训斥殷相,倒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谢不倦忽然顿了顿,而后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一晚我不止唐突了阿雾,还想了一些别的。理智褪去的时候,我想,父皇无能,怎么也不敢动殷家,不若将他架到太上皇的位置上,我再来出手收拾殷家。正如过去三年里,父皇常常畏首畏尾,生怕走错一步江山倾覆,实则许多时候都是他忧虑过度,真正走出这一步后,便会发现什么事也没有。从前是母后为他出主意,在背后支撑他,在他不敢走的时候推他一把。”
“我也是在过去三年里,越来越感觉到父皇或许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还是没能做明白,也就越来越想取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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